从奏报来看,侵犯芸南的粤贼数目甚多,要想救下芸南,必须得派遣三四万以上的兵力才行。
可如今,这四处都是贼兵进攻,需要用兵的地方太多。哪里有一支数万兵力供自己调至芸南?芸南周边,贵洲也没多少兵力,更何况,要不是贵洲是穷山恶水之地,说不定贼兵就已经攻打贵洲了。
唯有四汌了!四汌的兵力原本较多,可自从长毛贼兵起事以来,自己已从川蜀之地连续调遣数次兵力,出川攻打贼兵,前前后后已经调出上万人。
而且,刚才的宜昌镇总兵的奏报,粤贼从糊北已经遣一支上万人的贼兵,沿长江进入四汌,进攻夔州府了。如今看来,四汌自身难保,说不定,过两天便会看到四汌总督的求援急报。
可这旁边的贵洲四汌都无法派兵救援,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芸南被贼兵攻陷?大把的铜钱从此与大清无缘!这要是没了这份铸造铜钱的收入,大清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咸丰一下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救,大清从此以后便没了铜钱;救,拿什么救?别的不说,就算有兵,兵饷从何而来?就算派出一万兵力,能战胜那帮贼兵吗?如今咸丰战报看多了,可是有些知道了,不说长毛贼兵,一万贼兵能与大清一万五千兵力打个旗鼓相当,这粤贼,可是比长毛贼兵还要凶狠,火器犀利,一万贼兵,起码要派两万官兵前去才行。
所以,咸丰才会如何烦闷,即便是将养心殿前殿的瓷器全部摔了,还是没能决断出到底是派兵救援芸南,还是干脆放弃。
咸丰只能低沉着道:“众爱卿都议议吧!”
肃顺偷瞄了眼咸丰,想着皇上前几天因武昌大捷,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模样。如今这才过去几天,世事急转,听皇上这个芸南的急报,确实是难办。
这粤贼,原本只是躲在长毛贼兵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如今却已然成了气候。肃顺一盘算,才吓了一跳:不知不觉,这粤贼竟然占据了大清的六个省的地盘了,竟然比长毛贼兵还要多得多!
只是,肃顺地位还低,只是个御前侍卫才得以在此侍奉,因此,他缩着头呆在一旁。
新任的军机行走杜翰出言道:“皇上,微臣以为,芸南不得不救!哪里的铜矿,一旦失去,大清的财政将陷入困境,并且,让粤贼得了那些铜矿,几年下来,便会积累大笔财富。此消彼长之下,我大清便真的……”杜翰不敢直接说下去,可谁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里意思。
杜翰是帝师杜受田长子,素有才干,勇于任事,本就颇得咸丰皇帝倚重和信任,加上咸丰感念逝去的老师杜受田的恩义,对杜翰关爱有加,将之新提为工部侍郎兼军机行走,让其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
“杜爱卿,那你说该从何处派兵?”咸丰却是一点都不责怪杜翰,只是好奇问道。
“回皇上,如今形势,只能从四汌调集兵马。可先临时令川北和川西的川兵入滇,而后派陕甘兵士再填补入川布防。至于兵饷,只能由川蜀之地就地摊销。”杜翰却是思维敏捷,很快便得出较为有效的方略。
咸丰闻言,面上呈现忧愁稍解,点点头道:“杜爱卿此策大妙!正当如此!”
咸丰本就是个犹豫不定的性格,因为恩师杜受田的关系,他对杜翰可谓是看成兄弟一般,最相信不过,此刻听杜翰的主意,立即就认定下来。
“最后两个奏章,也是朕十分头疼之事。一个是浙茳巡抚黄宗汉启奏的,浙茳西南的温州府、台州府、衢州府、严州府和处州府都被粤贼所占,浙茳兵少,黄宗汉请求将原本派出至江南大营的浙兵调回,防守浙茳。二是从天津逃走的长毛贼兵数万,竟然跨海逃至盛京奉天府,已经占据了金州、复州、熊岳、盖州等地,贼兵胁迫奉天府的汉人从军,贼势浩大,盛京将军奕兴恐不能挡,来急报求援。众卿也议议,该当如何处理?”咸丰一口气说完奏报之事,他甚至都没让众人一个个看下去,迫不及待地抛出,实在是这些一个比一个坏的消息,将他压的喘不过起来,急于想找人帮他分担这些痛苦,只是他自己也没发觉而已。
第388章 没铜就买洋人的
军机大臣穆荫出言道:“皇上,浙茳之地,那是大清财税重地,不容有失!何不命江南大营的江南提督和春派兵二万,会同浙茳地方清兵,一起围剿粤贼,将衢州等失陷州府收复,否则,一旦粤贼站稳脚跟,在浙茳招些盲流暴民,进攻杭州府和绍兴府、湖州府和宁波府等地,后果不堪设想!”
彭蕴章也附和道:“皇上,浙茳万万不能丢。一旦粤贼攻陷浙茳,整个江南可就都完了!苏州松江府一带乃是我大清的钱粮重地,还有上嗨海关的关税,可都保不住了。”彭蕴章是苏州人,浙茳如果失陷,他的老家苏州便很快也要陷入贼手,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穆荫接着说道:“至于盛京的长毛贼兵,皇上,依奴才看,应调集吉林、黑龙江两地的旗兵,甚至可命朝鲜也出些兵力,迅速赶往奉天府,将之剿灭。盛京乃是我大清的根本,万万不容有失。奴才愿将自家大半家财献出,募集兵饷,保卫盛京。”
恭亲王奕訢也出言道:“皇上,盛京却是我大清的根基。奉天府的长毛贼兵,必须趁着寒冬,尽早消灭才行。不如将僧王所部蒙古铁骑调至奉天,会同盛京将军一道将之剿灭。至于浙茳,一向是大清的钱粮之地,更兼关系到上嗨道的安危,皇上,臣弟以为,可以向洋人求助!他们不是一直想让大清多开放几个口岸么,要是我们宣布将长毛贼占领的衢州城,向洋人开放为通商口岸,允许他们在那设立教堂和洋行,甚至租界,这样,便可以让洋人以保护通商口岸的名义,出兵协助我大清剿灭贼匪。”
祁寯藻一听,不乐意了:“皇上,王爷,盛京剿灭长毛的安排,老臣很是赞同,如今只有将蒙古铁骑派去,才能快速剿灭那些贼子。不过,浙茳的战事安排,老臣以为不妥!洋人乃是蛮夷,居心叵测,与这些贼兵何异?为了自家的叛乱贼子,求助洋人,大清脸面何在?先皇与洋人交战不过十余年,我大清就忘了吗?”
祁寯藻也是光棍,说的一脸正气凛然,但只是反对求助洋人,却不说任何解决的办法。
可他以朝廷颜面,再加上先皇宣宗皇帝的血仇为说辞,咸丰帝还真不好不重视。
果然,他这样一说,原本听恭亲王的建议有些意动的咸丰,脸色微微一变,立马板着脸训斥奕訢道:“还是祁爱卿说的对。老六,你竟然出这样的馊主意,哼!洋人都是狼子野心,如何能与虎谋皮?再说,我大清难道真的要沦落到要求洋人来帮忙镇压自家反叛的奴才,到这种可悲的程度吗?”
咸丰见众人也商议不出好的办法,便按穆荫的建议,定下来:“那便如此,传朕旨意,命浙茳巡抚黄宗汉署理闽浙总督,带领地方各州府、官绅组建团勇,固守浙茳,防范粤贼。一起赶往金华拦截粤贼。杭州将军瑞昌统领五千八旗兵,会同黄宗汉等,赶至金华防守,务必将粤贼阻截在金华一带,等待地方团勇到后,合力共击贼兵。并令黄宗汉拨付饷银十万两,供五千八旗兵以作军资。”
“盛京奉天府的长毛贼兵,必须尽快剿灭!便命僧格林沁戴罪立功,率领蒙古骑兵速速赶往奉天!同时名盛京将军奕兴和吉林将军景淳各领兵二万,作为主攻;让朝鲜李氏出兵五千,自担粮食,至盛京助战!”
“至于江南大营,围困江宁城一年也未进攻,便让和春派出五千兵力,支援浙茳。等平息了浙茳战事,再回击江宁!”
咸丰都发话了,还有谁敢不听么?众人只得山呼万岁,齐道皇上圣明!
只有恭亲王奕訢,望了望肃顺,两人相对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商议完几处头疼的战事,咸丰忽地想起一事,道:“还有一事,安幑巡抚江忠源战死,其忠心可嘉,命吏部追赠总督,谥忠烈名号,其家眷接来京城赡养。不过!”
说到这里,咸丰脸上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道:“救援不力的陕甘总督舒兴阿,即行革职,先交刑部议处,其统领的援军,先交江南提督和春一并统领。还有那几名投降贼逆的官员,像曲靖协副将王锦绣以及庐州知府胡元炜等人,朕要将其诛灭九族!其余失陷疆土的文武官员,全部给朕就地免职留任,戴罪立功。”
咸丰也是气急败坏了。如此多的地方接连被长毛贼兵和粤贼攻克,地方官吏和驻军毫无抵抗能力,不是溃逃便是投降,让他大为惊恐,再这样下去,这个大清可真就没了。
见咸丰肩膀上下抖动,还是肃顺机灵,他连忙参奏道:“皇上,那长毛贼酋伪丞相曾天养之首级已经到了兵部,还请皇上圣裁如何处置?”
果然,一听到这,咸丰两眼冒光,忘记了刚才的愤怒,兴奋地道:“肃顺,上次朕让你建造的‘京观’,可曾造好?还有上次那个贼酋的首级呢?”
“回禀皇上,奴才已经在宫外的西城选了一处地方,建好了‘京观’,上次那个名叫吉文元的贼酋,已经放在‘京观’第一层安置。”肃顺忙道。
“嗯,很好!那将此贼酋首级也送至‘京观’,贴上姓名,派兵驻守。还要将‘京观’开放,供百姓观看。让他们都知道,反叛大清的下场!”咸丰恶狠狠地喝道,让在场的众大臣均感觉浑身一冷。
让众军机大臣离去,咸丰将恭亲王奕訢和肃顺留了下来。
“大清国库日益空虚,已入不敷出了!”咸丰悠悠地说道:“肃顺,你上次说的铸大钱之事,朕已让户部办理。但如今芸南铜矿区被粤贼占领,又哪里来的铸钱所需之铜呢?”
奕訢满脸震惊,看向旁边的肃顺,却一脸平静,看来肃顺早就知道此事。他也知道自长毛贼兵起事后,朝廷费用日增,用兵不断,粮饷耗费无数,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
竟然要铸大钱?!
在他印象中,大清幅员广阔,境内物产富饶,每年入账银两数千万,无论如何,哪怕是用兵和天灾,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奕訢自幼熟读史书,经学,又如何不知道铸大钱的好处和危害。不过,如果真是国库空空如也,还真只能通过铸大钱弥补。
“皇上,臣弟有个主意,能寻来铸铜。”奕訢也想为朝廷出份力,大清他也有份。
“说!”
“洋人不适用铜钱,臣弟听说有一西洋国,名法兰西,所铸大炮均为铜材。何不向其购买些铜,解决铸铜问题。”奕訢在封亲王后,接触了些介绍西洋的书籍,又通过手下了解下洋人,对西洋甚是熟悉。
“嗯,这倒是好法子。肃顺,便由你联系上嗨那个什么道员,张罗此事,尽快多买些铜回来,铸造铜钱。”咸丰道,想了下,又盯着奕訢:“六弟,朝廷和朕都极其缺钱,你是朕的兄弟,可要帮朕。”
奕訢一阵猛地发紧,皇上不会盯上自己王府中的家财了吧?道光遗诏中,封他为恭亲王,并赏赐了大量财富。如今咸丰的眼神,就跟十几年前的小时候,抢他的玩物一般无二,不由他不担心。
“臣弟恭听皇上吩咐!”
“既如此,便先借一百万两给朕,等打败反贼,朕必定重重赏赐你!”
果然如此!自己这个四哥,还是如此地不要脸,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一百万两!
奕訢几乎想大声怒吼:去你的!可是他不能,他知道自从争夺皇位后,咸丰便对他有戒心了。他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怒意,脸上一点都不表现出来,反而笑嘻嘻地道:“皇上,您可真看得起臣弟!臣弟的恭王府奴才众多,开销颇大。加上皇阿玛去时只给臣弟几座宅子和一个王府,还有几个小皇庄让臣弟艰难度日,臣弟还想向皇上讨点赏赐呢。不过,皇上开了金口,臣弟就勒紧腰带,变卖宅子,凑五十万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