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才升的广西提督,广西乱匪主力已经围攻长沙,祸水北走。剩下的一部老弱病残乱匪偏师,居然敢盘踞道州,甚至有返回广西迹象。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肥肉,给本督送军功来了。
也幸好本督手里有兵!可惜给和春那厮分走三千多精悍的贵州苗兵,要不然,本督率自己本部五千精兵,直接横扫道州,根本不用等那孙应照了。小小的永州镇总兵,居然来分本镇功劳,想想就心痛啊。
不过,看见眼前队形杂乱,衣冠不整、走路弯弯扭扭的永州兵勇,刘长清又一阵不爽。他想起了出兵之前,幕僚苦口婆心劝谏自己的话。
“军门,虽说那道州的粤贼只是冯云山带领的一支老弱之众,没什么战力,道州也是不战而下。但毕竟道州城也堪比府城,城墙之高厚,并非普通县城能比。且粤贼素擅煽动民壮,占领道州这段时间,想必已聚当地刁民数千,加上原有粤贼,贼兵人数恐比我方还多。军门还是徐徐图之,摸清贼情,待永州孙总兵一道,合兵一处,一鼓击溃粤贼!”
嗤!这些酸秀才,做了本督幕僚,还要拿别人好处,这么帮永州总兵说话,莫非真以为本督不清楚他打的好算盘?无非担心本督一战而下,独占功劳而已!刘长清想着那个精廋幕僚的话,心里暗自发笑。
本督堂堂广西提督,想的不是如何一鼓击溃粤贼!而是---全歼这股粤贼,不能再使之逃窜到广西境内。这股粤贼都是病弱之流,人数越多,反而会让本督功劳越大。
本督不担心粤贼据城而守,那样的话,正好一网打尽,全部剿灭。本督只担心粤贼闻风而逃,虽道州城不战而下,可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但粤贼如果重新逃窜回广西,自己身为广西提督,又有得头疼了。至于粤贼会不会主动出击?笑话,只是一帮老弱病残妇孺之流,要是真来埋伏,倒省得到处寻他,一股歼灭就是。
想想永州总兵孙应照所部,从宁远绕道而来,就算自己为了国事,堂堂提督折下身份,愿意等候这帮郴州兵,但要合兵一处,起码也要两天后。两天时间,说不定这帮粤贼早已经窜入广西境内了。
不行,必须要尽快赶到道州!
“报!军门,前方官道不远,便进入潇水的河谷,两旁古树荫蔽连天。前锋营怕贼兵埋伏其中,已停止行军,并派探哨前去查探。”
“河谷?查探一下也好!命前锋营不许耽搁战机,速速查探,尽早赶路!各营稍事休息,都不许卸甲,随时准备出发!”
刘长清对前锋营的胆小谨慎有些恼怒,不过,他是让并不归属自己本部的永州兵充当前锋,因此,也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吩咐早点出发。
前锋营信使地位并不低,察言观色本事不小,知道这刘军门对永州本地兵有些看轻,便立即传令给前锋营。
前锋营探哨在官道上粗粗查探,并未发现什么,正准备进入树林仔细查勘一下,把总带着几人,骑着马匆匆赶来。
把总得知探哨并未发现可疑迹象,便手一挥道:“不必浪费时间查看了,谅那长毛贼也没那么大胆子,估计此时都已逃出道州了。兄弟几个,赶紧随我回去复命。军门都等着急了。”
几名探哨翻身上马,随把总北返离开河谷。
躲在树丛后的林凤祥,松了一口气,转头朝身后埋伏着的圣军刀矛手轻喝一声:“兄弟们,继续给我躲好了。一会就算枪炮声响起,没我命令,也还是死死地给我藏好。不遵命令,军规处置!”
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坏了大事的刘长清,听到探哨来报后,脸上更加显出不耐烦地神色。本督早知道,道州的粤贼都是老弱病残之列,哪有胆量出来作战。白白耽误时间!
就应该迅速行军,赶到道州城。大不了本督谨慎点,先不攻城,只是先将道州城围困起来,等那姓孙的领兵到了,再行攻城。是了,本督率领大军一围,联合当地乡绅,再赦免从贼的本地民壮,说不定,不用费多少手脚,就可拿下道州,剿灭粤贼。
沉浸在贪天大功的刘长清,忽觉屁股下坐骑走得缓慢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来队伍已经进入了前锋营说的狭长的河谷。河谷约莫三四里长,官道在潇水的西岸,道路两旁一边是河水,一边是山脚浓密翠绿的树丛,一下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刘长清下了马,揉揉自己酸痛的屁股,招招手换来亲卫,搀扶着他坐上后面八人抬着的空轿。
轰!轰轰!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同时,河谷两旁的山腰树丛里,枪炮声响起一片。
第二十九章 河谷伏击(上)
第二十九章河谷伏击(上)
还未感叹坐轿就是比骑马舒服的刘长清,从官轿里跌了出来,摔在地上,兀自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兵勇乱成一团,纷纷逃至官道边草丛躲避!
怎么会?粤贼主力不是都去围攻长沙了,而道州的这帮粤贼不是老弱妇孺,等着本督去剿灭,怎么不但没逃,反而还敢出来伏击朝廷官兵?
一时间,刘长清头脑各种念头大生。虽然有数十名亲卫将他簇拥着围在中间,他还是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心慌!莫非,道州这伙粤贼,也是主力?还是,只装腔作势,恐吓本督?
眼下,他也来不及细想,忙令众兵勇还击。
这地形显然对己方不利。不过,自己在桂林时就从死鬼乌兰泰的部属那里,用米酒腊肉和数十个健壮的村妇,换来一批乌兰泰从广州带来的上好火器,现在是时候将它们派上用场,先消灭埋伏的反贼再说。
一时间,河谷间你来我往地枪炮齐鸣,硫烟弥漫,双方打得火热。
太平圣军这边,落后的武器装备,的确有些吃亏,火力最猛的也就是鸟枪、抬枪和土炮了,部分将士还是手持刀矛甚至棍棒,此时远距离作战,只能看热闹。
其实,圣二军和圣三军的战阵布置,便根据这些混杂的武器配备,而精心推算过的。
三十来门土炮,由圣二军军帅陈德风带着七百余人,架设在河谷东岸的树林里,每门土炮都有两名圣兵充当炮手,在官道上埋设的炸药一炸,便朝对岸河边的官道上乱哄哄的清军猛烈轰击。
圣二军总共五百多杆鸟枪,全部带了出来,集中在谭绍光率领的八百多广西老兄弟手中,昨天就埋伏在河谷西岸的山梁边,离官道不足百米,这正是鸟枪的最远杀伤射程。而此刻,五百多杆鸟枪跟着对面的土炮,开始朝下方惊慌成团的清军自由射击。
而鸟枪军的前面,又密密麻麻蹲守着三千多名刀矛手,由圣二军统帅土官正将军林凤祥亲自带领,沿官道排开,藏身在大树和山石之后,沿着山势,居高临下,随时准备冲杀下去。
最后一列的是一百来杆抬枪和二十门新铸的火炮,架在比官道高出一百多米的山梁处,此刻,正由监军卢七带领着五百余人,都是瑶山招募过来的猎户和投降过来的清军勇练,勇练熟练地半趴在地,用后背架设着抬枪杆,持枪端的猎户朝着官道上的清兵聚集处,不断开火。
这边,炎官副将军李开芳率领的圣三军,分成了三部。
北侧河谷的尽头树林里,埋伏了二千人,都是道州大旗营里的本地儿郎,一听见炮响,迅速从树丛中、柴堆里、山梁上、泥土中钻了出来,上千人合力砍伐河谷两边的古树,放上早就藏在一旁的柴堆和木板,组成围挡掩体,迅速将北面河谷堵塞,挡住清军沿官道后撤的退路。
而李开芳和他率领的,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千四百余名将士,还埋伏在一处异常凶险而又关键的地方,此刻,仍未出现。
剩余的二千五百余人,则埋伏在河谷南侧出口处,手持刀叉矛棒,躲在树丛里。任前方枪炮声响起,却纹丝不动。此部分兵力由水一总制苏三娘和圣三军军帅何贱苟二人带领,二人得到土官正将军林凤祥的交代,不可提前出击,务必等到清军溃败逃窜,经过河谷出口时,再迅速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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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经过一阵慌乱,已经稳住阵脚。在伤亡了三百余人后,作战经验丰富的刘长清已经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趁太平圣军枪炮稀疏的空当,他亲自领着五百余名炮手,架设火炮朝树丛中冒青烟的密集处轰击。
十五门铁铸子母炮一字排开,炮的尾部装有木柄,柄的后部向下弯曲,并以铁线联于炮架。此炮长约一人身高,仅重一百余斤,死去的乌兰泰对火器颇有研究,将之装备在四足木架上,木架安有铁轮,可推可抬。清军这些炮手们比鸟枪手训练有素得多,熟练地将子炮放入母炮后腹开口处,用铁闩固定,然后点燃子炮,弹头从母炮口飞出,射向旁边山梁上的太平圣军。一时间,清军炮火激烈,太平圣军已有数十人被炸死,百余人受伤。
而刘长清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带领一千多名贵州苗兵,手持硬木盾,防护着身后的鸟枪兵。
这一千来杆鸟枪和几十杆抬枪,分成两股火力,朝山上太平圣军鸟枪手还击。但鸟枪射程有限,加上山上树木茂盛,倒没给太平军造成很大伤亡,但也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太平圣军的火力。
那游击将军见千余杆鸟枪,开火的不过三四百余杆,便一阵喝骂,挥着马鞭朝鸟枪手们鞭打过来。
“龟孙子们,赶紧开火啊!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清军兵勇,对于有膛炸危险的鸟枪,普遍不敢操作。士卒先是尽量避免当鸟枪兵,当了鸟枪手,则不愿实弹训练。一般清军将领为安全起见,也很少进行实弹射击。
对于鸟枪种比较原始的火枪,不但有膛炸危险,还百分之百地泄露火药气体,火星会溅落到手上、脸上。因此,清军鸟枪手在发射时,皆牢记“闭眼、扭头、缩脖子”这三大保身法宝。当然,如此以来,这样的射击方式能命中目标,可算是奇迹了。
游击将军见三名挤在一块的鸟枪手,抖擞着装好火药弹凡,却半天不见点燃火绳,不由大怒,奋力两鞭过去。
不料,收回鞭子时鞭尾扫过旁边正在开火的一名鸟枪手。这名鸟枪手担心炸膛,忧心紧张着,正点燃火绳闭上双眼等着枪响,却被鞭尾一扫后脖子,吓得猛地跳了提来,手中鸟枪随之一晃,砰地一声响起,炸膛了,弹凡朝侧后面喷出,鸟枪手惨叫一声捂住自己脑袋,便倒地翻滚。随之倒地的还有后面不那么幸运的游击将军,他的脸上和大腿上都被鸟枪炸膛喷出的铁珠击中,也跟着在地上痛呼救命。
类似的,清军鸟枪手中不断有炸膛圣响起。这样一来,本就提心吊胆的鸟枪手们,就更加不敢开枪了,只是装模作样,似急实缓地一直在充装药凡。一时间,枪声逐渐慢了下来。加上指挥的游击将军被抬到隐蔽处躲藏起来,清军这一千余杆鸟枪,发出的枪声竟然还没有太平圣军那五百多杆鸟枪的枪声密集。
第三十章 河谷伏击(下)
第三十章河谷伏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