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系江山 第13节

这个判断还真没有错误,这个家伙就是大名鼎鼎的末代肃亲王善耆,也就是女间谍川岛芳子的亲生父亲。他本是满清的宗室贵胄,贵不可言,但是满清轰然倒塌,让他这个铁帽子亲王也失去了昔日的权势。

善耆和那些已经认命的八旗子弟不同,他要恢复满清江山,当然他也知道再去做梦统治关内已经不现实了,他想的是在东三省建立起一个满洲国。为此他四处奔走,正巧川岛浪速也希望策动满洲独立,然后把这里变成日本的殖民地,因此两个人臭味相投,靠着川岛浪速的帮助,善耆又组建起来宗社党,妄图分裂国家。

这一次学生游行,对于奉天政府方面是进退两难,同样对于日本人也是如此,他们既要顾及日本的颜面,又不想激怒中国的老百姓,影响日本的商业利益,因此这个事情就变得分外棘手。

川岛浪速找到了矢田,就向他进献了一个计策,那就是利用宗社党手下的打手对付学生,把针对日本的游行示威变成中国人的内讧,最好引导成汉人和满人之间的斗争,然后日本再居中调停。

这一手其实和张廷兰的策略本质都是一样,既然双方麻杆打狼两头怕,那就利用别的势力作为缓冲。张廷兰发动舆论,利用民意向日本施压,而川岛就打出了宗社党这张牌,不得不说川岛浪速的确心思够阴毒。

他也有更大的谋算,他想借助这次机会,让关外的满汉冲突激化,进而胁迫日本政府支持满洲独立,从而实现他的满**立的恶毒阴谋。

矢田并没有看出川岛更深远的打算,他只当宗社党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打手,因此也同意了,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善耆出来充大瓣儿蒜,学生们当然不会买他的账,有个领头的学生就大声说道:“老头,你是什么人,敢替日本人说话,难道想当汉激ān么?”

“呵呵,年轻人不要火气这么大,老夫根本不是汉人,又怎么当得起汉激ān二字呢。实不相瞒,老夫就是大清肃亲王善耆,作为一个长者,我奉劝同学们一句,不要给别人当了枪,张作霖的二十七师随便扣押了日本朋友,才惹来了这次冲突。如今张作霖做了缩头乌龟,却让你们前来送死,简直岂有此理。同学们都是读书明理的人,千万不能上当啊!”

“呸,前朝余孽,你还当自己是亲王呢,你怎么不拿着镜子照照,你就是一条走狗,日本人的走狗!”领头的学生代表名叫楚明远,平时为人豪气,嫉恶如仇,是公推的学生领袖。他一见善耆这个前朝的渣滓竟敢跳出来替日本人说话,顿时就怒满胸膛,直接痛骂善耆。

其他的学生也都纷纷破口大骂,什么认贼作父啊、跳梁小丑啊、沐猴而冠啊,不一而足。

善耆平时也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竟然被一群小娃娃指着鼻子骂走狗,他顿时脸色铁青,浑身栗抖。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包衣奴才也受不了了,有道是君辱臣死,他们的主子被人家骂了,这些奴才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顿时几个粗壮的奴才挥动着手中的大棒,就冲了上来,善耆也是直接退到了后面,任由包衣奴才冲来上来。这些学生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们纷纷寻找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同这些打手斗在了一处。

善耆的手下都是精壮的汉子,打架斗殴的经验更是丰富到了极点,因此刚一交手,就有几个学生被棍棒打伤,这些打手不依不饶,下手越来越狠,不断有学生倒在地上。

学生们一见这些恶奴如此猖獗,也无比激愤,身强力壮的男学生纷纷冲到了前面,加入了战团。

道路本来就不宽,两伙人斗在了一起,就更加混乱不堪,恶奴们虽然悍勇,但是数量上毕竟比不过学生,而且他们之中不少都是大烟鬼儿,打了一会之后,明显体力不支,因此双方陷入了胶着之中,谁也奈何不了谁。

川岛浪速一直在后面观看,他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在他的身后也有几个日本的摄影师,都准备了好了照相机。

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川岛浪速是想同样利用舆论为自己的行动造势。现在两伙中国人打了起来,位置如此临近日本领事馆,日本方面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川岛浪速对所有的日本浪人和警卫说道:“支那满汉爆发冲突,危害到了帝国的利益,我们身为帝国的勇士,因为挺身而出,我命令大家立即行动,制止暴力冲突。”

川岛浪速的话还没有落地,所有日本浪人都动了起来,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日本总领事矢田和三木也都在观察着,矢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川岛浪速果真有些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转嫁矛盾的办法。

日本在东三省的势力是有目共睹的,最开始在舆论上陷入被动境地,主要是因为出其不意,再加上列强在背后发力,如今日本做了准备,就没有那么容易被算计了。

川岛浪速指挥着日本浪人分成两队,就要冲进战团,驱散学生,然后倒打一耙。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枪声,紧紧着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一旁的小道之中冲出了三十几名骑兵,中间簇拥的就是张作霖、孙烈臣和张作相三人,他们出现之后,就好像是一面铜墙铁壁一般,阻挡住了川岛浪速的浪人。

老张骑在马上,猛然掏出了佩枪,照着几个善耆的打手就开火了,瞬间枪声响起,三个打手就被打碎了脑壳,花红脑子流了一地。

别看这些打手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帮流氓,哪见过这种凶残的场景,顿时就失去了斗志,纷纷溃散,激烈的战场瞬间就安静下来。

川岛浪速阴沉着脸,快步走到了张作霖的面前:“张师长,你是铁了心和大日本帝国作对么?”

“川岛先生,您这话说的好生无礼,我开枪打死的都是前朝余孽,是为了保护日本公使馆的安全,是为了日本好,你怎么连香臭都不分了!”

“你!”川岛被张作霖夹枪带棒的话给噎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个时候从街道四周又涌出了不少装备齐整的步兵,把现场完全控制住了。

张廷兰此时正举着一个铁皮围成的简易喇叭向学生们喊话:“同学们,大家的爱国热诚张作霖师长一清二楚,你们都是好样的!”

张廷兰先是肯定了学生的举动,这些年轻人一看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讲话,顿时也有一丝好感,情绪都平静不少。

“同学们,张师长带领着军队前来,就是保护大家不受伤害的,你们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张师长都会妥善处理,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先让刚才打斗之中受伤的同学送去医院,进行治疗,然后大家都暂时回学校听消息。”

第二十章 替罪羔羊

为了防止意外,张作霖这一次一共调集了两个营的士兵,其中一个营散布在外面,将所有的街口都控制住,然后一个营随着他进来解决麻烦,兵力十分充足。

而学生们由于不少人头破血流,也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冲动,因此都比较听话,纷纷按照指示散去,其中受伤的学生都被送往医院,只有楚明远等几个学生代表还没有离开,他们想要看看到底如何处置这次冲突。

而善耆带来的手下则多半都被控制住了,他们抱着脑袋蹲在了街面上,周围都是黑洞洞的枪口毫不客气的指着他们。

张作霖出面,矢田也不能在后面看热闹,他气昂昂的走到了前面:“张师长,这些暴徒扰乱领事馆的秩序,严重损害了大日本帝国的形象,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走了,眼里还有大日本帝国么?”

“矢田先生,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学生游行是他们表达意见的权力,而且他们也没有真的到了领事馆前面,和他们发生冲突的也不是日本人,您可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张师长,方才阻止暴徒的人都是日本的朋友,你先把他们都放了,咱们再谈别的事情!”矢田退而求其次,要求张作霖将善耆的打手放了。

老张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矢田先生,这些人都是前朝余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我们一定会按律严惩的,不劳你费心了。”

矢田的要求再度被驳回,他的脸色分外的难看,老张反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次学生游行都是因为浪人行凶引起的,我们应该从根源解决问题,矢田总领事,我建议现在就去总督府,由张锡銮总督出面主持,咱们共同商量一个不损害各方面利益的解决方案,您看如何?”

“不行!”矢田的眼睛之中都冒出了怒火:“张师长,这一切都是你指示的,我告诉你大日本帝国是不会随便低头的,任何试图挑衅帝国的举动都是愚蠢的……”

矢田还要继续放狠话,突然有侍从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矢田一看他变颜变色,就知道出了大事情,急忙随着侍从回领事馆,等了不到二十分钟,矢田再度走了出来。

他脸上罩了一层灰白的颜色,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前后的情绪的变化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遮掩住的,再次面对张作霖,矢田的气势显然没有方才强烈,他顿了顿说道:“张师长,我愿意看到奉天重回平静,也乐见你在解决眼前的危机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是帝国的尊严必须予以保证。”

矢田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在方才从日本政府,北京的公使日置益差不多同时发来了两份电报,全都措辞严厉的要求矢田尽快不惜代价平息奉天的反日游行,消除不良影响。

日本政府此时也遭受到了列强的强大压力,英法美等国都在利用这次机会,向日本表示自己的不满,甚至英国政府都威胁日本要减少军需订单。要知道日本现在还欠着大笔外债呢,根本没有从日俄战争之中恢复过来,全指着一战的巨额订单,日本才一举由债务国变成债权国的,因此这一下正好击中了日本的要害。

矢田态度软化,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很快三方就都坐在了奉天总督府,张锡銮居中而坐,他看了看张作霖,又看看矢田,然后说道:“总领事先生,中日两国乃是友好的邻邦,发生了一点误会,也不算什么,能够和平解决就好,不知总领事先生有什么要求么?”

“帝国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释放被扣押的帝国国民,赔偿帝国损失,保证那些学生不会再度发起反日游行,只要做到这些,帝国是不会有什么过分要求的。”

“这难道就不过分么?此次事件完全是日本方面纵容浪人所致,而学生游行又是合情合理,至于赔偿损失更是无稽之谈,我们都不能接受!”

矢田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既然张师长毫无诚意,我们就没有谈判的必要了吧!”

“矢田先生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张锡銮可是生怕双方谈崩了,给他添麻烦,因此急忙出言解劝。

“雨亭,我看那几个浪人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结果,不如就先释放吧!”

张锡銮这个老家伙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选择了退缩,也不知道他是哪头的,张作霖摇了摇头:“总督大人,这次事关日本方面的颜面,难道就不关系到我们的尊严么,没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就这么放人,只会更加激怒学生,接下来会发生更大的游行,这绝对不可取。”

“那张师长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成?”矢田满脸不屑的问道。

“矢田先生,要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个办法。”说着张作霖冲着张廷兰使了一个眼色,张廷兰急忙从末位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老总督,总领事先生,我认为这次的突发事件给两国都造成了巨大的困扰,而且民意如沸如汤,想要解决问题只能釜底抽薪。将日本方面和奉天方面的都从眼前的死结之中解脱出来,这样才能保住两方的颜面,又能够安抚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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