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面对面相距数尺而立,中间隔着一个被陈泰魁砸出的地板上的大窟窿。陈南星双目紧盯着公孙兰,手中长剑遥指对方凝立不动。而公孙兰则手握长剑斜指在地板上,眼睛看着破碎的长窗外的天空中斜挂的一轮明月。
双方的气势不断的相互催逼争斗,在他们身周丈许方圆之内,地面上的木屑开始直立旋转。猛然间,陈南星一声暴喝,地面上直立的木屑开始四下横飞,“笃笃笃”连声作响,如箭支一般钉在楼顶的木梁上,深深嵌入其中。众人正惊骇间,陈南星手中长剑已经递出,剑尖上的寒芒发出“嗤嗤”之声,如毒蛇吐信一般舔向公孙兰的面门。
公孙兰娇叱一声,身如流水一般横移一尺,手中剑反指陈南星的胸口。
陈南星大喝一声:“好。”手上变招奇速,长剑变刺为削,如影随形一般跟着公孙兰的头划过一道闪电。陈南星自信自己的速度够快,在公孙兰长剑刺中自己之前,他有把握能抢先一步削中对手的头颅。即便对手戴着头盔,自己这一剑也能连头带头盔砍成两半。而且,这种角度,公孙兰很难躲避。如果公孙兰不出剑进攻,或许可以出剑格挡。但可惜,公孙兰出了剑,撤剑格挡显然是来不及的。
陈南星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面前的对手气势不弱,自己还以为是个不错的对手,但终究自己两招之内便可将之斩杀了,这可真是教人失望的很。
然而,陈南星失算了,对方的剑远比自己想象的速度要快,自己的胸口已经有了丝丝寒意,那是剑尖抵达肌肤的感觉。而自己的剑离对方的头颈尚有数寸。显然自己会比对方先中剑。然而此处后退已经来不及了,陈南星心念电闪,下了两败俱伤的决定,不但不后退反而手上加了劲道。
即便自己被刺中,自己这一剑也要砍掉对方的脑袋。自己或许会死,但对方绝对活不成。
下一刻,陈南星胸口处发出刺痛,而对手的身子却在自己长剑命中之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侧弯的方式,像一根可以随意弯曲的柳枝一般。公孙兰的头盔飞上了天空,满头青丝如飞瀑一般挥洒在空中,陈南星这一剑还是将公孙兰的头盔削飞。公孙兰退后数尺,伸手缓缓收拢青丝,用发带轻轻束好。
那边厢,陈南星也退后数步,胸口渗出血来。他知道,对手并不愿两败俱伤,所以这一剑虽然刺中,但只深入数分,伤势不重。陈南星暗叫侥幸。对手不愿与自己搏命,所以自己才捡了一条命。而从刚才对方侧弯躲避的身法来看,对方显然有绝对的把握躲过自己刚才的那一剑。只是因为想尽量刺的自己重一些,这才让自己的削中了头盔。
或者说,对方算准了时机,知道自己这一剑伤不到她,所以才刺了自己一剑,然后让自己的削飞头盔。但陈南星不愿这么想,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对方算计的如此精细,如此妙到毫厘,那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老二,你怎样?”陈泰魁大惊失色,抢上前问道。
陈南星摆手制止,沉声道:“皮肉之伤,不用大惊小怪。”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束好了长发婷婷而立的对手,沉声道:“原来阁下是个女子。”
公孙兰面沉如水,淡淡道:“女子又如何?不配做你的对手么?”
陈南星呵呵笑道:“当然配,就凭你刚才这身法和算计,我都不得不佩服。”
公孙兰淡淡道:“佩服的话便认输,练成你这一身武艺殊为不易,何必断送了性命在这里。”
陈南星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教训,对方言下之意是自己必败,这叫陈南星如何能忍。
“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这才刚刚开始,我甚至没有用足我的三成功力,你也不过是占了些小便宜,却已经大言不惭了。”
“那你便用足全力,何必浪费时间。”
陈南星感受到了蔑视,男人对男人的蔑视尚可容忍,女人对男人的蔑视绝不能容忍,更何况是个拥有绝世姿容的女子。
“这位姑娘,莫如我来陪你玩两招如何?我胜了你便跟了我,我败了任你处置。”一旁的宋楠高声叫道。他是个贪花好色之徒,很少能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早已按捺不住。
公孙兰脸上变色,脚尖在地上轻轻一跺,一块木屑飞上半空。公孙兰伸指弹出,那木屑如利箭一般瞬间便到宋楠面门。宋楠猝不及防,惊骇之下身子后翻,堪堪躲过木屑袭击,但身形狼狈不堪。
“今日必杀你。”公孙兰冷声娇叱。
陈南星嘲笑着狼狈起身的宋楠道:“老四何时学会了这招驴打滚?身法不错。”
宋楠面色通红,正欲反唇相讥,便听王源皱眉喝道:“这还比不比了?大块头,你们便是这么和人比试的?一个上去打,一个在旁边说些淫词秽语?真替你们害臊。我这里可是几百张嘴,要不我门不比功夫,只耍嘴皮骂人如何?”
陈泰魁瞪了宋楠一眼道:“老四,再要多嘴,我可不依。”宋楠讪讪无语,站到一旁。
陈南星长剑斜指公孙兰道:“我们继续,接下来我可不留手了,若是辣手摧花,也别怪我不怜香惜玉。接下来这一套剑招叫做御风剑法,说给你知晓,免得你不知败在什么招式之下。”
公孙兰冷声不语,双目依旧看着窗外的月色,似乎充耳不闻。
陈南星心头火气,一声暴喝,脚尖点地往前掠出,口中叫道:“狂风落叶式。”手中长剑如一道匹练,瞬间笼罩公孙兰身遭数尺范围,封死她所有的退路。
公孙兰长发为剑气所激荡,飘飘飞舞。手中剑横削竖撩,便听叮叮叮连续十余次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一瞬间,陈南星已经攻出了十余剑,而公孙兰也挡了十余剑。双剑交击之声的余音在周围众人的脑海中尚自回荡之时,陈南星已经改变了剑势。
“春风化雨式。”陈南星喝道。长剑改砍为刺,从匹练般的光幕转变为点点星光,无数个亮点在公孙兰身前闪耀,像是春日绵绵的雨滴般的密集,又像是天上眨眼的繁星点点。此消彼生,生生不息。
公孙兰身形飞旋,长剑在身周化成一道光幕。陈南星的每一点剑尖的闪光遇到这道光幕便都像是泥牛入海湮灭无踪。这当中竟无一次兵刃交击之声,两人的长剑一次也没碰到,但却比刚才连番交击跟让人惊心动魄。
“疾风式。”陈南星再次大喝。剑尖的点点寒星汇聚成刺目的一点,如无坚不摧的一道电光刺破剑幕。公孙兰娇声大喝,身遭的剑幕消失,长剑的剑尖上也出现了一团雪亮的光点。两点星光碰撞在一起,陈南星脚下的地板碎裂,木屑横飞乱蹦。而公孙兰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弹上半空中。
王源大惊失色,但见公孙兰在空中身子翻转,双足在楼顶木梁上轻轻一点,身子头上脚下快逾闪电飞扑而下。
“天外飞仙。”公孙兰清亮的嗓音在空中回荡,手中长剑迅若奔雷,疾如闪电,刺向陈南星的头顶。
陈南星脚下地板碎裂,正欲跃起身来不至于掉落楼下,猛然间头顶剑气森森,寒光侵体,勉力举剑上撩,格挡这杀意凛然的一招。就听“噗噗噗”之声大作,陈南星握剑的手臂血肉横飞,片片血肉如花瓣般的离开他的手臂飞出。一瞬间,他的手臂只剩一根血肉模糊的白骨。
陈南星长声惨呼,长剑坠落一旁,身子急速下坠。公孙兰的长剑从他的颈部直刺而入,一直刺入他的胸腹之中。陈南星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子从空中往三楼坠落。下方的剑南士兵哄叫着躲开,陈南星的身子砰地一声坠落在三楼的地板上,鲜血汩汩而出,瞬间身遭成了一片血泊。眼见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公孙兰身形如飞鸟般的翻转,轻巧的立足于四楼的地板上,以剑拄地,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老二。”陈泰魁惨声大呼,朝下方陈南星的尸身瞧去。宋楠纵身从窟窿口跃下三楼,探查鼻息和脉搏之后,惊骇的仰头朝上,对这往下看的陈泰魁摇了摇头。
陈南星和陈泰魁是亲兄弟,骨肉连心,这一次是真正的痛彻心扉,长声吼叫。双目赤红看着仗剑而立急剧喘息的公孙兰,咬牙吼叫道:“你杀了我二弟,你杀了我二弟,我要将你砸成肉泥给他陪葬。”
第500章 信心
天外飞仙是公孙兰三大杀招的最后一招,看似轻轻巧巧便将陈南星击杀,但在这一招中包涵了无数的后招和全部的元力施展。故而使用了这一招后,公孙兰自己也是自损真元,此刻已经不能动弹了。若非强自压抑,怕是要立刻鲜血狂喷。起码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调养,是无法恢复了。
刚才这凌空一击陈南星并非没有招架的余地。但因为脚下的地板上被陈泰魁击碎了好几处,陈南星落足之处的两侧各有一处窟窿,这使得中间的这一片地板已经处于半断裂的形态。两人看似简单的双剑交击,其实是灌注了元力的比拼,公孙兰被弹上空中时便已经受伤,而陈南星落足于地,依靠地板的坚实,其实还是占了便宜的。
但可惜的是,地板再也经受不住他双脚的踩踏之力,在瞬间断裂。而陈南星无法在双足踏空的情形下招架住公孙兰的凌空一击。谁也做不到在脚下踏空的情形下还能招架住公孙兰全力而至的凌厉杀招。所以,陈南星败了。这一败,便是死。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南星不是败在了公孙兰之手,而是被陈泰魁给坑了。若不是他刚才的一顿大铁锥乱砸,砸的地板受损,以散花楼地板之牢固,陈南星绝对不至于死在这一招上。可惜,这件事只有陈南星和公孙兰能明白,陈泰魁根本没明白,此刻还正大吼着朝公孙兰冲来。
王源纵身跃上前来,一面让青云儿和紫云儿两女赶紧将公孙兰扶到一旁调养,一面挥剑迎上如野兽般咆哮着冲上来的陈泰魁。
“要车轮战么?那可不合规矩。”王源横剑于胸,高声叫道。
陈泰魁面色赤红,怒吼道:“她杀了我二弟,我要杀了她。”
王源静静道:“陈老大该不会以为我们这三场比试是点到为止吧。本就是性命相搏,你是老江湖,这一点该不会看不开吧。”
陈泰魁鼻翼翕张,喘着粗气,提着铁锥愣了半晌,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回到陈南星摔落的洞口前,朝下沉声喝道:“老四,将老二的尸身抱上来吧,我要看看他。”
宋楠托起陈南星的尸体,脚下用力跃起在半空,单手勾住陈泰魁丢下的铁锥链条,陈泰魁一用力,将他拉上四楼。陈泰魁抱起陈南星的尸体走到厅中一脚,将陈南星的尸体平整的摆在地上,细心的整理着他的衣物,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并将他白骨森森的右臂用衣服遮住。
“老二,你安心的去,我定为你报了此仇,将那女子杀了给你陪葬。”陈泰魁喃喃道。
“老二,你也是太托大了,平日自以为剑术天下第一,却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你的自大害了你的性命,哎。”宋楠在一旁也嘀咕道。
“你说什么?”陈泰魁怒目而视:“人都死了,你还要褒贬他的不是?你们天天争斗,他死了你很开心是么?”
宋楠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的错,我给二哥磕头赔罪,平日对他不敬,愧疚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