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继续道:“西域的情况要复杂一些,不过阿拉伯与我们也是一样,大军一动,不只是考验前线兵卒的战力,还要考验经济后勤。现在阿拉伯在边境陈兵不足十万,也可见他们也并未真正做好充足的交战准备。而且一旦开战,臣会不住的派人用火药炸毁阿拉伯境内的桥梁,破坏他们田地里了秧苗,稻谷,增加他们的后勤压力,一定时间内,他们是很难大规模调动大军的。这样守兵就无需太多,能够大大减少我军后勤的压力。”
李隆基也读过不少的兵书,真正的军事水平稀松平常,可纸上谈兵还是很有一套了,听得出裴旻的意图,沉声道:“如此需要分两个战场,一路攻,一路守。静远你是哪一路?”
裴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臣是守!”
李隆基不安道:“那何人是攻?”
裴旻应道:“臣举荐鄯州都督王忠嗣。”
李隆基惊讶道:“王都督确实出众,可他才二十出头,能够当此重任?”
裴旻肯定道:“王忠嗣是臣奉陛下命亲自培养出来的俊杰,比之其父,更为出色。除我之外,他是不二人选!”
李隆基道:“那为何不换一下,由静远来主攻,王忠嗣主防?王忠嗣在子亭守捉的防守还是很出色的嘛,用不过数千人,抵挡住了突厥数万的兵马,斩获也是不菲,足见他同样擅于防守。而且这防守终究比进攻容易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有些不放心王忠嗣。
而且在他的心底,也只相信裴旻是吐蕃的克星,由他主攻最为合适。
裴旻不否认王忠嗣的能力,赞同李隆基的一部分说辞,说道:“陛下果然慧眼识英杰,以军事天赋能力而言,忠嗣攻如火,守如山,可谓攻防两全。他的风格与臣不同,个别地方,臣都不及他。只是西域的关系错综复杂,考验的不只是军事实力,还要跟西域诸国国王打交道。这方面却是忠嗣的弱点,处事不够圆滑,容易误事。西域诸国国王未必就全部一心向唐,能够震的住他们,也是胜负的关键。”
李隆基听裴旻想得如此透彻,也无话可说,道:“说的在理,以威信而言,王忠嗣远比不上静远万一。西域之事,确实非静远不可。只是,让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担当如此大任,朕真担心会拔苗助长。”
裴旻笑道:“臣以为陛下完全无需有此顾虑,其一、忠嗣有不亚于霍骠骑的军略,霍骠骑能干的壮举,忠嗣一样可以。其二、主帅依旧是臣,臣虽在西域,但依旧能够掌控局面。细节由忠嗣负责,大局还是臣来布控。而且臣未必就不能进攻……陛下大可宽心……”
“如此,倒是可行!”
李隆基听裴旻这么一说,也认同的点着头,迟疑了半响道:“此战以你来看,要打多久?”
裴旻微微摇着头道:“臣也不好说,此次情况不同。青海湖是吐蕃的命脉,吐蕃不会如河西九曲地那样,轻易放弃的。进攻的部队,必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抵御。同样的,阿拉伯军事实力强劲,也不好对付。吐蕃的局面最快也要一两年,至于西域两年则是最少了。最轻松的是南诏,一但我军攻入青海湖,南诏势必无力救援南诏,以哥舒翰的干略,不出三个月就能解决南诏,扫平南边之忧。”
第二十五章 要权……西北王
又听到南诏,李隆基心底别提有多少后悔了。
这世上就是没有后悔药吃,真要有,花再多代价他也要讨来吃了。
突然李隆基想到一事,带着几分迟疑的看了面前自己最信任的外臣,道:“听说公孙姑娘已有孕在身?”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旻脸色有些僵硬,说道:“四个多月的身孕。”
李隆基看着那带着几分内疚的表情,说道:“你是打算不等孩子出世?”
伤口撒盐,也莫过于此。
要是能打,裴旻铁定上去一顿饱拳。
“等不及的,吐蕃、阿拉伯联合一气,这边一进攻,阿拉伯那边,必然跟着进兵。只要陛下一恩准臣出征,臣立刻修书与封常清节度使让他做好准备,并且以军演为由,调兵过沙碛,赶往西州。臣一回到姑臧,最多休息一夜,便要动身。不能给对手任何的可趁之机。”
李隆基深深的看着裴旻。
裴旻了解李隆基,李隆基又何尝不了解裴旻?
裴旻最是顾家。
如裴旻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没有几个不胡来的。
可裴旻却极少出入烟花酒巷,对于妻儿母亲是关怀备至,堪称孝子、模范丈夫。
想当年为了亲自守候自己的孩子出生,他甚至不惜夸下海口,八月定河曲。
此事至今都是美谈。
但如今眼瞧着亲骨肉还有半年即将问世,他却要离家两年甚至更久。
这寻常人都未必受得了,何况是裴旻这个顾家的好男人?
沉默了半晌,李隆基才长叹道:“委屈你了!”
裴旻肃穆的摇着头道:“臣深知一点,有国才有家。身为军人,国家有难,责无旁贷。”
“好一个有国才有家,好一个责无旁贷!”
李隆基动容的长身而起,说道:“朕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十数年,静远对我朝的贡献!朝廷有今日的开元之势,静远之功,无人可比。此役过后,朕许你郡王之位,以示嘉奖。”
武将封王并非没有前例,但是开元一朝,却没有这个例子。
一但真的受封,裴旻毫无疑问又开创了开元朝的先河。
裴旻并未显得多少高兴,而是带着几分的为难,欲语还休。
李隆基诧异道:“静远可是还有话说?”
裴旻当然有,只是有些犹疑,毫无疑问,现在是最佳的开口时候,深深一拜,道:“臣还有事相求!”
李隆基挥手道:“静远不妨直说,无须这般客气。”
裴旻并未起身,依旧弯着腰道:“陛下此次同时与吐蕃、阿拉伯交战,粮草是决胜的关键,后勤至关重要。若有半点偏差,将前功尽弃,西域不保。臣深知无这个先例,还是恳请陛下准许臣负责粮草的运送调配,以应万全。只要战事一结束,臣主动去位,绝不迟疑。”
经过章仇兼琼、鲜于仲通一事,裴旻心底已经有了一丝不安。
很多事情往往问题不是出在敌人身上,而是自己人作祟。
他的大战略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让自己人搞垮,搞崩盘的。
现在的一攻一守,已经是逼上梁山的打法。
再有任何偏差,便是裴旻也无能为力。
裴旻不敢再将后勤事务交给外人,这也是他特地来长安的主要原因目的。
讨要粮草大权。
李隆基看着拜服身前的裴旻,大步上前将之扶起,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