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汉闻言依旧不吭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裴旻淡笑着看着窦辰,心底有七成把握,他就是布局中的第二步:赵谦地位太低,是他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窦辰让裴旻看的心底发怵,面上强作镇定,心中已经后悔,后悔自己鬼迷心窍答应了常元楷的要求,更想不到裴旻小小年纪,如此了得,直接控制了局面。今日之事,怕是无法善后了,硬着头皮喝道:“考核继续,你们速速选马,马术测试即将开始。”
周边的考生听到窦辰的话,一哄而散。
裴旻收回了窦辰身上的目光,望了那叫蒋华的巨汉一眼,心底奇怪:他巨汉的力量委实惊人,若不是没有趁手武器,鹿死谁手,真的犹未可知。如此人物,居然没有在史上留名,但觉匪夷所思之余,只以为是明珠蒙尘,不去多想。至于窦辰之事,武举之后,定要查个清楚,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武举。
既然有人不想让他夺冠,想要从中作梗,那考取武举异等,将是给予他们最强力的报复。裴旻不在多想,心中涌现昂扬斗志,重新为自己选择了一匹骏马……
蒋华给赶出了兵部,头也不回的往家中走去。
他的家不是家,而是城西一间荒芜的土地庙,在长安求生活已经两年余,这两年里,土地庙就是他的家。
迈步走进土地庙,蒋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肉香,喉头动了动。
一个衣裳较为华丽的壮实男子正用心张罗着这一切,见蒋华回来,忙上前招呼,“兄弟,我的好兄弟,今日可辛苦你了。”
蒋华无视一桌子的酒食,走进了庙里,躺在破庙角落处的那一张塞满杂草的破烂席子上,那就是他睡了两年的床。
壮实男子脸色一变,赶忙上前追问道:“李老哥,别吓兄弟,兄弟胆小,可禁不住你吓!”
蒋华翻了个身子,背对着他淡漠的道:“没打过裴旻,搞砸了。”
壮实男子闻言,跳了起来,厉声道:“李嗣业,你什么意思,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知道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想拉我下水,是也不是?”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蒋华并不是蒋华,他的真名叫李嗣业,京兆高陵人,而壮实男子是李嗣业的同乡,叫徐凯,是一个喜欢胡吹大气的地痞。
徐凯有一姐姐长得美貌,机缘巧合成了常元楷的小妾。徐凯仗着姐姐的势,在常元楷麾下领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校官,自诩威风八面,以为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时,漫天吹嘘,将自己说的如何了得。
李嗣业祖上是跟着大唐战神李靖扫北的陌刀卒长,祖父是跟着苏定方征西突厥,平葱岭的陌刀小校,可传到他这一代,家中除了几把锈得不能再锈的陌刀以及残缺不全的陌刀挥舞心得之外,早没有半点从武的痕迹。李嗣业力大超群,凭借祖上留下来几把满是铁锈的陌刀纵横县内所向无敌。
李嗣业有从军之心,却因白身报效无门,找到了徐凯希望得他举荐常元楷。
徐凯表面应承,背地里却担心李嗣业从军,会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非但不为此事上心,反而多加阻拦,白白荒废了李嗣业两年时光。
就在李嗣业性子即将磨光的时候,徐凯得知了常元楷需要一个厉害的人对付裴旻,特地举荐李嗣业。他此举并不是为了帮助李嗣业,而是当了多年的校官,他想更进一步。当然跟李嗣业说的时候,他自是无脑夸赞自己的功劳,表现自己的义气。
李嗣业最初不愿答应,可受不住徐凯的苦劝,心中对于自己一事无成也确实着急,隐隐入了魔障,脑袋一热答应了下来,化名蒋华在卢藏用的谋划下与窦辰一起对付裴旻。
徐凯深知李嗣业的本事,将晋升的筹码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此时得知计划失败,刹那间急了眼,将心底想的话都说出来了。
李嗣业不去理他。
徐凯胆气一壮,怒道:“你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田舍汉……”
他骂骂咧咧,李嗣业给他说的烦了,霍然坐起。
徐凯吓得退了三步,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滚!”李嗣业爆喝了一声,怒目圆瞪。
徐凯脸色登时惨白,连滚带爬的往破庙外跑了出去。
李嗣业一手抓着已经恢复的臂膀,突然给了自己一计耳光……他的劲力是何等惊人,直将自己的半边脸打肿了,骂了自己一句“猪油蒙了心!”心中想着:裴旻年不过弱冠,高中了文举状元不说,依旧不甘于此向着武举冲刺。自己呢?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为了走捷径跟徐凯这样的小人为伍,还鬼使神差的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动了邪念,实在惭愧……
这天下大道,哪有什么捷径可言,脚踏实地才是正理。
小卒,小卒又如何,名动天下的大将军薛仁贵不就是从小卒起来的?
李嗣业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对徐凯这样的小人生出了向往的心,是有多蠢……
他目光从迷茫转为决绝坚定。
第六十六章 一步之遥
窦辰看着已经准备就绪的一众考生,心中却在琢磨裴旻的那似是而非的眼神,总觉得他是看出了什么,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针对下去。 却听一人在身旁道:“你看好谁?”
窦辰心中一颤,做贼心虚的给吓得小退了步,却见他的顶头上司郭元振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忙打着掩护道:“何正,他是陇右马场何元方的儿子,骑术相当不错。”
郭元振点了点头,并未应话。
窦辰硬着头皮道:“郭尚书今日怎么有空闲来此?”
郭元振笑道:“果然如此!这武举是我兵部大事,某身为兵部尚书怎能不来。不只今年,以后得定个规矩,将武举视为我兵部重大任务之一。除非战事来临,全部上下都得认真对待,以求为我大唐择出更多英才俊杰。”
窦辰顿时傻眼了,将心中所有的算计谋划都收了回去,他在兵部多年,岂能不知郭元振的厉害,在他面前耍花样,如同找死一般。
随着号令声一响,裴旻将度提升起来见过了并线的方位,猛地夹着马腹冲到了第二的位子,不偏不倚正在第一的正后方,安逸的跑着。
对于裴旻这种跑法,郭元振、窦辰是莫名其妙,看的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裴旻这种跑法在后世有一个称呼叫跟随跑。
这个时代的比赛,没有那么多战术花样,大多都是闷头冲向第一,对裴旻这般不求越,死死跟着第一的奔跑方式,见所未见。
跟随跑有着两大好处,一是减少空气的阻力,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其二作为跟随者,心里压力会小上不少,不存在领跑者分心关注身后是不是会有人越上来的压力。裴旻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对于这种物理想象以及心里战术的把握,要这个时代一千年,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裴旻不知跑在第一位的谁,见他骑术出类拔萃,凭借俯身冲刺的技巧获得第一之后,一直稳稳地在前头领跑,也安逸的跟在他的身后……
何正人马合一,拿出了自己最佳的状态,骑术是他最大的依仗,这一局决不能失。他自幼跟着父亲与马打交道,在相马一道,别具天赋。在裴旻与巨汉争斗的时候,他独自将所有马匹都过了眼,特地选择了其中爆力耐力兼备的良驹,打算以爆力获得第一位子,再凭借耐力,一马当先,拔得头筹。他深知骑术比试,骑手的成份只占三四成,真正取胜的关键是马,他的马素质最佳只要能够抢得领跑,胜利一定是他的。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如雨点般急促,他却不知为何心底隐隐生出点点烦躁,他的身侧并无骑手,可他却始终能感受到背后有着一人死死的咬住了他,就跟苍蝇一样,甩之不开。
“看你是不是还跟的上!”何正一咬牙,猛地一抽缰绳,加快了度。
裴旻笑着也跟着提了,跟随跑最大的好处是领跑者越快,只要有实力跟得上,越是得利。他巴不得前面跑着的兄弟加……
在还有最后一圈的时候,裴旻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开始了越。
何正一直甩不开身后的骑士,又不敢扭头去看,怕耽误度,只能憋着满肚子的难受领跑者,突然感觉到了异样,微微扭头,现裴旻已经出现在了视线,做越的打算了。
何正将心一横,微微控制了缰绳,意图强行挡路,最后一圈,眼看胜利将至,无论如何他也不许有人将他手中抢过胜利的果实。
裴旻却猛地一夹马腹,缰绳一甩,瞬间窜到了第一,在何正还没有挡路之前,先一步取得了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