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情况,不做不错,一做反而是错。
尤其是鄯州刺史吴华、与鄯州长史童皓两人。
他们两人有些古板古董,对于自己手中的权势看的极重,不愿意外人干涉他们的事情。
裴旻以武将的身份帮着他们开渠,在他们看来非但不是帮助,反而是跟他们抢攻来的。
本来在大旱之年,护住部分沃土,保证部分收成,以是大功,功劳由他们一方所得。现在却要分一半给军方,他们表面不说其实心底介怀之极。
至于在裴旻在陇右军的帮助下多开了好几条沟渠,这一点他们是不会细算的。
这大旱未过,蝗灾又来。
裴旻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又有干涉政务的意思。
这一次裴旻没有旨意,占不得理,吴华听都不愿意听下去。
至于裴旻那一脚,也让童皓这位鄯州长史牢牢记在了心底,告了御状不说,还针对裴旻的“自寻死路”想出了一条阴招。
他对刺史吴华说道:“裴旻以人力撼天,实在是无智之举,我们可以用之提升名望,借着他的失败,成就一生英明。裴旻灭蝗,几无胜算可言。结果只会越发凄惨,到时候即便陇右颗粒无存,也与我们无关。是裴旻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以人力胜天,引起了蝗神震怒,才有此结果。而我们日夜领着百姓祈福,一言一行,所作所为皆在百姓眼中。那时整个鄯州百姓无不念我们的好,对于毁了他们家园的裴旻却是恨之入骨。民怨一起,看他如何收场。”
吴华当时迟疑道:“万一,万一他真的成功了呢?”
童皓毫不犹豫的接话道:“明明是我们诚心祈福,带领百姓感动了上苍,与妄造杀戮的裴旻有何干系?无论最后成与不成,我们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为了此谋,吴华、童皓也是用心良苦,付出极多,亲自掏腰包购买三牲高香不说,还一跪就是大半天,只饮水不吃饭,戏份十足。
当裴旻赶到湟水岸边的时候,吴华、童皓正在宣读祭文,以告上苍。
辞藻动人优美,吴华念得也甚是投入。
就在他乞求上天怜悯的时候,裴旻大声上前道:“上苍要是懂得怜悯,岂会天降旱灾,徒生蝗灾?堂堂一州刺史,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实在可恨可耻。”
吴华正念的投入,突然让裴旻如此不留情面的打断,登时喝道:“裴节度使,你在陇右大势杀生,乱造杀戮,导致现在陇右各地在灾祸遍野。本刺史管不住你,我等为了陇右苍生向上天祈福。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掺合捣乱,到底什么居心。”
他话音一落,周边百姓议论纷纷,看着裴旻的眼光多有不善,但是又有些迷茫。
便是因为裴旻夺回了河西九曲地,夺回了石堡城,才令鄯州免去兵灾。
这分恩情,百姓并未忘记。
恩情、不满两者相冲,他们也不知如何看待。
“好大的一定高帽!”裴旻但听此言,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冷笑道:“灾祸来临,你吴华身居刺史之位,无德无能,不竭力制止灾祸,反而妖言惑众,带领百姓坐以待毙,还振振有词委实可笑。”
他这话音一落,一旁的童皓立刻接口道:“天灾是上天的惩戒,唯有修德,才能消除。裴节度使,一介武臣,只知道打打杀杀,自然不懂这个道理。”
裴旻森然道:“你说天灾是惩戒,唯有修德可以免除蝗灾。是不是意味着发生蝗灾就是无德造成的,你的意思是圣人不修德?”
童皓脸色大变。
目的已经达到,裴旻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高声道:“来人,鄯州刺史吴华,身为鄯州父母官遇到灾祸,不出力解决,反而祈求上苍,无能至极,将之官帽朝服剥下,除去刺史之位。鄯州长史童皓,身为刺史佐官,跟着一起胡闹,还暗指圣人失德,居心叵测,不可饶恕,先除去所有职位,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吴华、童皓瞬间大怒。
吴华更是喝道:“老夫乃当朝三品,你凭什么去我官职?”
裴旻淡然道:“就凭陇右节度使兼按察使的身份,够不够?”
第二十章 人定胜天
节度使兼按察使!
吴华、童皓闻言瞬间傻眼了。
这文武有别,两人根本不在意裴旻节度使的身份。但是按察使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要是事先知道裴旻是按察使,他们绝不敢用这种口气跟裴旻说话。
心底也明白,裴旻故意不泄露自己按察使的身份,就是挖坑等着他们跳下去。
吴华、童皓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一个三品大员,一个地方刺史的第一把手,走到今日这一步都不容易。便是得不到晋升,老死任上,也能换得一事英明,光耀门楣。
哪里想到,自己的仕途,竟然就这样完蛋了!
吴华不甘心的厉声道:“陇右之灾,为祸至今,全怨裴旻伤了天和,乡亲们,万万不可听他之言……”
为了自己的前途,吴华已经孤注一掷,只要裴旻除蝗不成,那便证明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事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这最后的关头,他还要鼓动百姓,意图激起百姓的反抗之心。
裴旻直接让人将吴华押下,作为一只败犬最后的犬吠,已经不值得他理会了。
不过这万余百姓,确实是个麻烦。
裴旻扫视了众百姓一眼。
诸多百姓不由自主的低下了眼帘脑袋。
这民怕官是古往今来的铁律,在百姓心中刺史已经足够大了。
裴旻一言不合去了刺史的官位,足以让他们心生敬畏。
裴旻见状暗笑,如此倒也少了些许麻烦,高声道:“乡亲们,如今蝗灾肆虐陇右,各地景象,你们大多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有目共睹。祈福祈的不少,礼物也进贡的不少。但是结果呢,灾害可有减少的迹象?上天可有垂怜你们这些辛劳的百姓?是你们不够诚心还是不够虔诚?”
“这点,我裴旻绝不相信!你们都是最辛劳的百姓,靠的就是自己家中的一亩三分地生活。失去了这些田地,等于失去了口粮。毫无疑问,你们是最诚心最虔诚的。只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未有半点回应而已。”
裴旻说道这里,有的百姓甚至都哭出了声来。他们以耕作生活,就是靠每年这一点点的收入。
如今都毁去了,根本不知如何过活。
“其实,你们有所不知,陇右十二州,并非全部如你们所想的一样,每一州都饱受灾祸。至少有一州,受灾最小,至今还拥有大片田地草皮。”
百姓闻言,莫名的看着裴旻。
裴旻笑道:“那就是洮州,洮州是十二州中,唯一一个没有举办什么祭天的州县,也是唯一一个,在蝗灾出现以后,全州百姓投入灭蝗杀蝗中去的州县,从而取得了非常良好的效果。楚惠王吞蛭治好痼疾,孙叔敖斩蛇得到福报,如今为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过是杀蝗,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