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剑圣 第265节

裴旻颔首:“姚相、齐舍人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也却如你们所言。此时接受吐蕃求和的请求,与之通好,确实于国有利。”

见裴旻改口,原本主战的官员个个神色微变,有些不安。

尤其是新提拔为宰相的宋璟。

宋璟今日是第一天以宰相的身份议事,面对此次吐蕃的问题,李隆基有心提高宋璟在朝中的地位,先向宋璟问计。

宋璟性子刚毅,对于吐蕃两面三刀的早已看透,直接表示了不同意求和的态度。

也不知是出于公理还是私心,姚崇便站在了求和一边,并且说的头头是道。

姚崇的特点是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而宋璟的长处是守文以持天下之正。

论口才诡辩,秉性方正的宋璟还真不是姚崇的对手,是以渐渐落下风。

宋璟不予行党派之事,却也知若今日让姚崇给压下去,以后的日子将不好过,心底想着应当如何才能解决此局。

却听裴旻接着道:“但是二位却忽略了一点……答应吐蕃求和,等于自缚手脚!”

姚崇、齐浣一愣,不明裴旻所说之话何解。

裴旻道:“正如卢所说,我大唐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陛下更是天子,一言九鼎,一但答应了与吐蕃结盟,必然干不出背盟之事。”

对于异族,裴旻从不讲仁义道德,但是一个国家需要信誉,尤其是大唐这样的国家,手中有诸多臣服、来贺的邦国,他们视大唐为宗主国,以大唐马首是瞻。吐蕃能随随便便不顾影响的背弃盟约,大唐却做不到,仁义与信誉是有差别的。

大唐想要走的更高更远,出了自身实力的强大,还要有让盟友友邦信服的信誉。若今天大唐跟吐蕃盟约,明天就在背后给吐蕃一刀,其他的盟友又会怎么想?

“纵观吐蕃入侵我大唐的时间,莫不证明一点。他们毫无信义,而且眼光独到。每每皆是在我大唐发生天灾人祸,自顾不暇的时候,趁乱毁盟出击。我们若强,他们则如忠犬友善,一但有半点可趁之机,就将露出自己的獠牙,狠狠的从我大唐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在裴旻的记忆中,历史的进程也是这样的:历史上因为王忠嗣的崛起,打服了大唐周边所有异族,迫使吐蕃与大唐拟定合约。

然后安史之乱一来临,吐蕃毫不犹豫的撕毁盟约,派兵抢去了大唐陇右大片土地,后来更是兵临长安,趁乱攻取了长安,留下了大唐耻辱的一比。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不能重演。

“此刻与吐蕃求和,确实得到了短暂的和平,但也等于限制了我大唐反攻九曲之地,收复疆土的机会。我大唐疆域,寸土不让人!是我们的,必需夺回来。不夺回来,焉能对不起列祖列宗?”裴旻看着李隆基带着几分慷慨激昂的说着,然后又看向姚崇、齐浣道:“所谓文武道不同,但同归于治。大唐经济天下民生,依靠你们文臣,而国家安定,抵挡异族,是我等武臣的责任。我等身为武将不介意为国家安定牺牲,马革裹尸,在所不惜。所以姚相不必为国家安定而担心,即便没有这纸盟约,我们一样能让吐蕃如猫狗般温顺。不会拖你们后退……”言外之意,自然是说文臣也别来拖他们武臣的后腿。

说到这里,裴旻突然爽朗一笑,道:“当然如果吐蕃他们愿意割地赔款,将河西九曲地归还回来,撤出石堡城,免去将来我大唐兵士收复失地的伤亡,也不介意答应他们求和的。”

第四十三章 又想什么阴损的招?

裴旻的爽朗一笑,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这回轮到姚崇、齐浣默然不言了。

他们说的极有道理,但裴旻也很机智的点在了关键之上。

收复失地!

古往今来,中国人对于收复失地,有一种执念。

尤其是国家越强盛强大,对于“收复失地”看的越重要。

姚崇、齐浣要敢说收复河西九曲地,石堡城没有意义,即便李隆基不收拾他们,闻讯的天下士子百姓都要戳断他们的脊梁骨。

这也是大唐傲骨,大唐的文人从来不避战惧战,反而大有马革裹尸的向往冲动。

也是因为如此,才会令得边塞诗这种独特激昂的诗体在这个时代推向黄金巅峰。终唐一代,边塞诗的创作参与人数之多,诗作数量之大,为前代所未见,贯穿整个唐朝。

裴旻挽回了主战式微的局面,但还不算是胜利,接着道:“河西九曲地最早可追至先秦时期,当年秦人从羌人那里得到了河曲马,运用于军事,并训练了强大的骑兵部队。秦军能得益一统天下,全凭无敌天下的秦军箭阵以及摧凶克敌的铁骑。汉武帝时期,为改良中原地区的马种,曾引西域的优良马种汗血马放牧于青海河曲一带,这些马的后代为汉朝征讨匈奴立下汗马功劳。是有言,天下军马,七出河曲。若无河西九曲提供的河曲军马,大将军卫青、霍去病,未必就能取得历史上那般辉煌的成就。”

“近说太宗时,太宗皇帝重视马政,于河西九曲建河曲军马场,养马四十五万匹!凭借丰富的军马资源,我大唐兵锋所指之处,莫不所向披靡。渭源军马场所养军马,远不足以提供我军目前所需。而河西九曲,正好能够弥补如此不足。收复河西九曲地,是提升我大唐骑兵至关重要的一步路。想要在与异族的对决中占据优势,骑兵的强盛,必不可少。我们不能在没有将如此战略要地收复之前,将自己的手脚绑住,导致错失良机。”

姚崇、齐浣在军事上的水平远比不上他们在政治上的才能,却也听出了河西九曲地,石堡城不论是意义还是价值,对于大唐而言都是非常重要。

“国公此言,不无道理!”姚崇半响认可了裴旻的说辞。

裴旻对着姚崇点头一笑,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姚崇才厌恶不起来。姚崇对大唐的用心确实天地可鉴,贤相之名,当之无愧,只是性格的巨大缺陷,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李隆基见姚崇竟给说服了,如何选择,显而易见,起身道:“河西九曲是我大唐的疆域,这领地之争,寸土不让。朕即日召见吐蕃使者,阐明态度。除非归还河西九曲地,撤出石堡城,否则我大唐吐蕃,永无通好可能。”

“陛下圣明!”

这李隆基主意已定,文武群臣自然俗套的奉承拍马屁。

裴旻突然想到一件事,道:“陛下,献俘的军队差不多也要到长安了吧!”

李隆基愣神道:“明日即达,已定好明日午时,举行献俘仪式。”

在贞观时期,不是灭国的功劳,压根不会举行什么献俘仪式。但自武则天窜唐之后,大唐的军事实力每况愈下,十余年来皆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

四年前吐蕃入侵战,大唐打的极为漂亮,可是并未擒得什么重要人物。因为骑兵不足,不方便追击,俘虏也极少,没有举行献俘仪式。

这一次的广恩镇诱击战却不一样,裴旻调动了凉州、陇右加上亲儿子神策军的所有军马,兼之吐蕃骑兵百里奔袭奇袭广恩镇,又经过长期攻城,体力消耗过巨,只有少数运气好的兵卒侥幸逃脱,绝大部分不是战死,就是给擒,其中还包括坌达延这样的吐蕃老将,军方第二号人物。

论战绩是比不上吐蕃入侵战,但战果却是这二十几年最丰厚的。除了坌达延这样的大人物,还包括三个万夫长,十数个千夫长,两万八千的战俘,可用战马三万多匹,当中还有两匹尤为神骏的龙驹。

这好大喜功,似乎是李家人的天性:不论是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还是现在的李隆基,都有这个毛病。

有如此战果,李隆基毫不犹豫的提出了举行献俘仪式。

看着裴旻一眼,李隆基笑道:“裴卿又再想什么阴损的招?”

他这话音一落,文武众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想到了当初裴旻将吐蕃使者丢到猪圈里当猪养的事情。

最初他们也觉得裴旻荒唐,好歹是吐蕃使者,这两国外交,羞辱使者,等同羞辱国君,于理不合。但是随着目的揭露,又忍不住为之叫好:将身陷吐蕃为奴为婢的大唐百姓接回家,毫无疑问是大仁大义之举。至于将吐蕃使者丢进猪圈一事,不约而同的当做没这回事,反正又不是发生在长安,天子脚下。

裴旻却叫屈道:“哪里阴损了,只是吐蕃使者难得来我大唐一趟,想老规矩给他们做交易而已。我大唐不缺壮丁,两万多壮丁,与我们来说是九牛一毛。不如用来换牛换马,继续换我大唐的百姓。”

李隆基皱眉道:“现今的俘虏与当初的可不一样,当初是废人,现今却有一战之力,放回去能对我大唐造成威胁,总不能将他们全废了吧。”

裴旻摇头道:“吐蕃上次妥协是为了颜面,而且数量也在承受范围之内。为了两万多废人,伤及自身筋骨,吐蕃那老妇人不会干的。至于那些俘虏,陛下不必为之担忧。能擒他们一次,臣便能擒他们第二次第三次,只要物有所值,那些俘虏不足为据。”

至关重要的,他没有明说,打算等会私下里与李隆基说道。

此次交易,他主要是换取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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