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年的裴家底气足,或许没什么所谓。现在的裴家,有什么理由资格挑三拣四?
除了愚蠢,就只有另外一种解释。
库狄氏道:“身为裴家媳妇,自不愿见裴家就此没落。主家这些年的作为,已经使得族中人心向背。与其坐等族中落败,不如打破局面,破后而立。老族长上了年纪,很多事情难免墨守成规,不懂变通,取贤能代之,理所当然。”
裴旻听她将逼宫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也不暗笑道:“这贤能是谁?不会是我吧?”
库狄氏摇头道:“国公说笑了,论才略,国公当之无愧。但国公身居高位,哪有多余的时间处理家中琐事。只是新任家族长必定是以国公的利益为先,家族资源围绕国公的发展而动。国公虽非家族长,却关系裴家上下的利益。利之所在,人心所向。与国公而言,所谓族长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裴旻算计着利益得失,他并不担心库狄氏欺骗他算计他。现在的局面是裴家想要抱他大腿,与他产生互利的利益关系,壮大裴家,非是他去奢求什么。裴家的支持与他来说是锦上添花,而他对裴家的支持,却算的上是雪中送炭,这是完全两个概念。
裴旻喷井似的发展速度,已经逼得裴家内部自乱脚步。正是因为家主错误的决定导致这个局面,甚至不惜贬黜当代家主来抱他的大腿。
库狄氏见裴旻在考虑利益得失,再次道:“只要事成,令堂的心意自然也无人敢说二话,入宗祠自不用说。”
“那我父亲呢?爹爹娘亲他们早年受到的委屈又如何算?还有我太公?我虽不知当年详情,但是这其中没有个猫腻,说什么我也不信。”裴旻目光灼灼的看着库狄氏。
库狄氏脸色微变,一时间不说话了。
裴旻并不了解当年的旧事,裴家这类世族极其重视族内风气,对于家族名誉看的极重。老老少少对族中不利的传言讳莫如深,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流传出去。旧事隔了三十余年,想要查个蛛丝马迹,并不容易。
但是能够成为裴家家主,绝对不是愚笨之人,不可能看不出他裴旻现在的地位潜力。至多不过二十年少则五六年,不是更近一步为相就是封疆大吏。
一个家族有一个宰相或者封疆大吏支持,地位将大不一样,面对这种潜力股,不好好把握,却拒之门外。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谁会相信?
裴旻是学兵法的,他的字典里没有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只有乘胜追击,趁虚而入。
若早在当初,裴家接受他示好,裴旻为了达成母亲的心愿,不会详细的计较,免得横生枝节。现如今他的地位权势与以往完全不同,要他以同样的条件跟裴家交易,也太过吃亏了。
这一次他不只是要母亲入宗祠,还要为他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爷爷讨个公道,要个说法,最关键的是要消除裴母心中的自责。
在裴母心中,裴父一直是前途无量的裴家少爷,因为她的缘故被迫放逐北地,郁郁而终。为此她悔了半辈子,若能证明是有人容不得裴父,刻意借机生事,情况大不一样。
库狄氏是老一辈人,虽然不是主家一脉,但在那个时代,裴家的资源是围绕裴行俭这个核心转的。库狄氏的地位未必会逊色老族长,一些事情她就算不知道详细情况,也应该听过一二。
库狄氏也确实听过一些“传闻”,毕竟裴旻的太公是未来裴家家主是族里公认的事情,他都已经开始接手族中的事物了:醉酒坠湖溺亡,是事故还是意外谁也说不清楚。
毫无疑问,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当今的裴家家主无疑。
只是库狄氏终究是裴家人,以裴家的名誉为上。将这旧案翻开,是意外还好说,真要是事故,那就是天大的丑闻。
家丑外扬这是古代最忌讳的事情。两人在此事上,没有商讨出一个共同满意的结果。
裴旻、库狄氏都是识得大体的人物,即便没有得偿所愿两人也是说说笑笑的分别,并没有闹得不欢而散。
库狄氏需要权衡利弊,了解情况。
而裴旻则是坐看裴家风起云涌,平心而论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河东裴家在怎么说也是上流世家,没有一定级别的大材奇材,却有一群族里精心培养的中材,能够接任各行各业的工作,大则县令、小则兵曹,能够瞬间将洮州、神策军的空缺的名额补满。
有了一群干吏,很多事情无须也他来亲力亲为,非但会轻松许多,还能准确有序的将他的制度安排执行,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只是裴旻当初已经给了脸,是他自己不稀罕,现在就别指望他好好说话?
这样平平安安的让给逼宫下位,实在太便宜那还未见过的裴家家主了!
第四十三章 如此大功,焉能不赏,说,想要什么?
裴旻回到裴母的屋子,裴母正在跟娇陈、王氏一起说话,王忠嗣在一旁乖乖的听着。
见他到来,裴母也没有问什么原由:对于这种交际上的问题她是不干涉裴旻的,她知道自己这儿子特有主见,与其胡乱干涉帮着倒忙,不如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她们三个女的一台戏,聚在一起自然聊着一些八卦之事。
裴母说着半年前的一桩趣事,道:“这世间之事,当真无奇不有。这太监竟有娶妻的,你们可知道。前不久长安有一场盛大的婚宴,老身来长安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隆重的婚宴,听说排场都快比及王侯了。更怪异的是成亲的是一个太监,叫高力士。他娶的是刀笔吏吕玄晤的女儿,听说那吕氏女长的可漂亮了,如花似玉的,有着天姿国色哩。”
娇陈没有说话。
王氏一脸讶异道:“怎么有这样的父亲,这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裴母道:“换我是舍不得,不过那吕玄晤原来只是一个刀笔吏,现在是少卿、刺史了。只比旻儿小一些呢……”
裴旻不好这口,听了一会儿,叫上王忠嗣去比武场练骑术去了。
在裴府住了一宿,裴旻本打算分别往贺知章、郭元振一顾,顺便在分别给御史台的程行湛、萧嵩;兵部的兵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裴光庭等人送上了拜帖。
这些都是他在京中的人脉,就如在后世的圈子一样。
贺知章、郭元振,一个是裴旻的老大哥,真心相交,另一个是心底颇为敬重的长辈,亲自拜访方显诚意。余下的皆属于互惠互利的圈子,在朝堂上混迹,就如后世的朋友圈,一个朝堂大员若是没有可靠可信的圈子,不敢说一定会让潮流淘汰混不下去,至少晋升之路,千难万难。
裴旻主要的圈子就是御史台与兵部,御史台是他本家,自不用说,新任的御史中丞萧嵩还是由他亲自提拔起来的。至于兵部,他呆的时间不长,但却给兵部留下了“募兵制”这份大礼,让兵部上下官员的政绩往上翻了一番,
兵部上下谁不念他的恩情。
有这两个圈子在,裴旻就有在外立足的底气,需要好好经营。
不过他还没出门,高力士已经先一步来府上召见他入宫了。
裴旻见是高力士,笑道:“高内侍幸苦了,这跑腿的工作,随便让小寺人就是了,还要劳烦你跑一探。”
高力士道:“陛下特地吩咐的,给陛下跑腿,也是力士的荣幸。”
裴旻正想跟高力士离去,突然想到了昨天听她母亲聊八卦,当初他与娇陈成婚的时候,高力士不但带着李隆基的礼物来,自己也特别准备了厚礼。现今他成了亲,虽然事情干得不怎么漂亮,耽误了人家女孩子一生。但这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管,这起码的礼节也需遵守的。
“内侍,稍等片刻!”
裴旻从库房中选择了一块华丽的玉镯,找了礼盒包裹起来。
“内侍新婚之时,旻远在洮州,并不知情。今日回来,正好补上。小小薄利,不成敬意!”
高力士也不拒绝,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国公的好意,力士领受了。欠国公一餐喜酒,待抽得空闲,定请国公到府一叙。”他说的却不是客套话,李隆基最离不开高力士,平素都住在皇宫里,极少有机会空闲回府。
两人一路向皇城走去!
“本来陛下昨日便想召见,只是念及国公孝顺,并未打扰国公陪伴母亲,才拖到今日。”
裴旻也有一抹感动,李隆基待他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