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裴旻做自我的心里挣扎。
许久许久,裴旻长叹一声,说道:“你退下吧!此事我已有了决断……来人!”他让屋外的护卫,准备一个营帐让李林甫休息……
他并没有说明到底选择那一边,李林甫也没有问,恭身告辞了。
来到裴旻为自己安排的营帐,李林甫并没有急着入内,而是微微作揖,说道:“请问孙周,孙先生的营帐在何处?他是我至交好友,此来营中,正好与之会晤畅谈。”
李林甫是裴旻麾下的第三号人物,是仅次于张九龄的存在。
护卫也不敢怠慢,直接告知了孙周的营帐所在。
李林甫本想让护卫带路,眼珠子一转,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孙先生公务繁忙,某就不以私事叨唠了。”
他说着走进了军帐,大帐简洁干净。
这位千古奸相直接躺上了睡榻,看着顶上帐幕,眼中深邃还带着几分的疯狂,嘴里轻轻的嘟哝着,发出细弱蚊蝇的声响。
“李琰、李亨、张康,你们也别让某失望……不闹个天翻地覆,可对不起某为你们赌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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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
耳边尽是风的低吼,呼噜呼噜的,封常清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绵延数十里的敌军,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脑中不知想着什么。
“节度使为何不睡?”
颜杲卿信步来到身侧,将一壶水递给了封常清。
封常清接过水壶,小心翼翼的痛饮了几口,舔了舔口盖残留的水渍,将壶盖拧紧,还给了颜杲卿:早在两月前,阿拉伯已经断绝了拓折城的水源。
原本拓折城的赖以生存的河渠,早已干涩。
也幸亏石国富裕,与唐王朝关系极好,早些年重金聘请了唐朝的大匠于城中关键几处要地打了六口水井。
而今拓折城里的所有水资源供给全赖这六口水井。
拓折城全城用水过于巨大,谁也不知道六口水井能够坚持多久。
人可以三日不吃,却不能一日不喝。
水的重要,不言而喻,尤其是如此酷热的夏日,一但断了水,一天都支持不了。
城中早已开始控制水资源,以避免奢靡浪费。
便是封常清也是以身作则,珍惜着每一滴水。
封常清先不答话,而是挥了挥手,让身旁的护卫都四散周边。确保此间话语,仅入两人之耳的时候,才道:“以后还怕没有睡的机会?不如趁此机会,看一看这最后的山河景象……”
颜杲卿负手笑道:“能与节度使共死,某此生无憾!”
作为拓折城的文武主心骨,聚在一起居然不是商议如何破敌,而是共同赴死,若是让第三人听了去,非引起轩然大波不可。
这带着几分丧志放弃的话语,由他们两人说出来,却别有一股豪情。
石国富庶,国却不大,而且国中人人经商,唯有极少部分耕牧,以至于国内所需粮食,皆从他国购买。
石国国富,这有钱,自然不缺食物。但现如今拓折城四面皆敌,有再多的财富也换取不来食物,而且石国国中不产粮,也意味着粮食储备不足。
支撑到今日,拓折城已经出现了断粮的危机了。
在这紧要关头,断粮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并非封常清、颜杲卿不坚持,而是无力坚持下去。
给围困了几个月,两人做了自己能做的因做的一切。
“粮食还能坚持几日?”封常清看着远处,淡淡的询问着。
“十一日,如果控制粮食供给,应该还能坚持一个月。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只怕五日都坚持不下来。”颜杲卿轻声说着。
拓折城最大的问题在于城里的最高统治者是石国国王,城里的居民百姓是石国子民。
仁义道德,家国恩义,完全行不通。
哪怕是苏秦、张仪这样的纵横家,也做不到在别的国家,让他国子民与城池共存亡。
这国度不同,国情自然大不一样。
若是让拓折城上下百姓皆知道断粮危局,无可避免的会出现恐慌,反而不利于防守。
而且他们目前能够镇得住城里的诸国国王,可一但让他们得知粮草即将告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岂会陪着他们一起死?
“是个祸患!”
封常清若有所指的说着。
颜杲卿说道:“那就让他们与我们一并去吧,这黄泉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以静远之能,只要我们不给他拖后腿,他一定会取得最终胜利的。”
封常清深深的看了身旁的这位书生一眼,心底生起一股敬意:在这关头,自己身为武人,魄力居然还不及一个文人,颔首道:“就听颜长史的……”
拓折城战略意义并不强,城破不破,无关大局。
真正关乎大局的是城里的数十位西域国王,他们的存在,能够影响西域诸国的局势。
只要他们落入阿拉伯的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即是如此,不如在城破之前,将他们尽数除去。
颜杲卿道:“办法我已经想好了,城破之后,安排他们突围。途中佯装阿拉伯的兵士,将他们尽数杀了。就说他们与我们大唐共存亡,这样传出去也能激起西域诸国对阿拉伯的愤慨。同仇敌忾之下,或许还能成为静远兄的助臂。”
封常清没有说话,只是赞许的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显然这种做法,比直接杀了他们效果好上太多了。
封常清、颜杲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的都是家国天下之事,言语淡然自若,全无为二十万大军包围而身陷死地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