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荣来说,养伤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心结还打不开,特别是每一次照铜镜的时候,徐荣看到镜子中自己瞎了的眼睛和被战刀割毁的面容,就好一阵低沉失落。
对于这件事,陶商怎么劝徐荣也没用。
就算徐荣原先长的并不英俊潇洒,但现在确实是破了相。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糜芳居然替徐荣想到了办法。
他让军中的随军铁匠,给徐荣打造一张可以遮住脸的青铜面具。
这个面具并不是将脸全部遮住,而是以鼻口人中为交界点,将嘴部以上的大半面孔遮挡,却留出一张嘴能够跟人对话。
文帝治政之前,中国有着历史悠久的肉刑历史,即:墨、劓、剕、宫、大辟等,特别是春秋战国时期,肉刑大兴于世,很多官僚大族的上层人物,犯法亦不可免,特别是受到了墨、劓之刑后刺面着墨以及割鼻,面容被毁没有脸面见人,便常以面具遮挡避人。
糜芳送来的这个面具,令徐荣将毁损的面容在出门时有了遮挡,而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因为这个青铜面具,走上了一个全新高度。
不过陶商并不喜欢徐荣的这个面具冷冰冰的毫无温度,说话时看不清人的表情,感觉跟和鬼说话没什么两样。
今日糜芳正安排医官在帐篷内给徐荣换药,裴氏四兄弟就带着陶商令牌和密令赶来,请糜芳速速出兵,前往接应陶商一众,并想办法阻拦住鲍信的追军。
糜芳一听,头顿时就大了,但又不能不奉命问题是阻拦盟友追贼寇,却是该用什么理由?
似乎是看出了糜芳的为难,徐荣竟主动要求跟糜芳一起过去。
陶商虽然是把徐荣当客人招待,但名义上,他毕竟是徐州军的俘虏,糜芳本不应擅自领他出来,但一则他大病初愈,身体欠佳,骑马还是摇摇晃晃的,根本起不了什么幺蛾子。二则徐荣孤身一人,而糜芳此次引领三千士兵出来阻拦鲍信,徐荣的身体状况想在三千人的看护下玩点什么小动作也不可能这么多人一人一脚,踩都踩死他了。
三则最实际,没有陶商为自己坐镇撑腰,糜芳胆突突徐荣久经风浪,领着徐荣来多少还能有个照应自己的。
就在糜芳忐忑之时,不远处的官道上扬起了一阵沙尘。
糜芳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鲍信和他麾下的前部兵将便映入了糜芳的眼帘。
少时,便见鲍信提着长朔,面目威严,打马来到了糜芳的面前,目光中全是严厉和疑问之色。
糜芳深吸口气,在马上对鲍信欠了欠身,道:“在下糜芳,见过鲍将军,在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勿怪。”
第一百零九章 徐荣第一功
鲍信与陶商的徐州军相处多时,对糜芳自然是认的。
见糜芳对自己见礼,鲍信在马上也是冲他回了一礼,正色道:“子方,你我乃是盟友,在鲍某面前,不必讲什么虚礼我只问你,你行来的路上,可曾看见一支白波军流寇从此处过去了?”
“额”糜芳面露尴尬之色,犹豫了半晌之后,才违心的回答道:“不曾看见”
鲍信听了直翻白眼。
糜芳撒谎的水准实在是太过于拙劣了,那么一大队骑兵会看不见?你徐州军的斥候是睁眼瞎不成?再说了,你既然没看见白波军流寇那你在这堵着我的道干嘛?
鲍信何等样人,听了糜芳的话便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子方将军,本将且不管你看没看见,但本将现在要借此道去剿杀贼寇还请子方将军把路给鲍某让开,行个方便。”
“这个”糜芳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鲍将军,咱不追了?领兵回去行不?”
鲍信眉头一挑:“为什么?”
“这个嘛”
糜芳心下暗自着急,你问为什么?那是因为你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白波贼寇,而是我家徐州军大公子!
但这事决计是不能跟鲍信实话实说的,毕竟官军扮贼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而且鲍信虽是盟友,但为人很是刚正陶商假扮贼寇去抢望族的事要是跟他说了,鲍信肺管子不气炸了才怪。
“鲍将军麾下兵马追击白波军一夜,这支流寇,也没甚了不起的,就就就权且放过吧也没多少人,能成什么气候,是不是?”糜芳试探性的跟鲍信商量。
鲍信闻言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满意了:“子方,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贼寇之流,焉能放过!你可知晓你今日放过了他们,明日却得有多少百姓会遭其荼毒迫害!你这话简直是荒谬!”
顿了一顿,便听鲍信继续道:“子方,你赶快把路给本将让开!鲍某剿贼,为国为民,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胆敢妨碍剿贼大计本将便是斩了你,回头见陶商也解释的过去!”
直娘贼!
糜芳一听鲍信吓唬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的向后一仰,看那死出都能直接栽倒于马下。
这厮好害怕的老毛病又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从后面伸出,将糜芳的后背托住,硬生生的愣是把糜芳的后背给重新推直。
糜芳定了定神,转头望向自己的身后。
“鲍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却见一个脸戴半截青铜面具的人打马走了出来,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冰冷,但看着却很是虚弱,在马上微微打着晃,似是在勉强支撑。
鲍信一时没有认出来思来想去,徐州军中好像并没有这么一个戴面具的怪人啊?这厮从哪冒出来的。
“汝是何人?”
徐荣将手从糜芳背后抽走,冲着鲍信拱了拱手,道:“在下徐荣。”
鲍信闻言,脸色顿时一寒。
“嚯!怪不得瞅着有点面熟,原来是你这逆贼的附庸!我听本初说了,你这厮当日于汴水之战,被孙郎刺瞎了一只眼睛,然后归顺到了徐州军中嘿嘿,你不过是一个降将而已,也敢来本将面前饶舌?”
徐荣听了这话,也不动怒,他自打重伤之后便不曾骑马了,如今骑的时间长了着实是有点头晕目眩。
强自支撑着身体,徐荣恭敬的对鲍信道:“鲍将军适才的话中,有几点不对之处,恕徐某今日必须要指正出来第一,徐荣不是逆贼,徐某所任的京师卫茂中郎将之职,乃是得自于我大汉天子陛下的明诏敕封,鲍公说我是逆贼附庸,可徐某附庸的人一直是大汉天子,鲍将军言下所指的逆贼,是汉室天子乎?”
“你!”
徐荣不急不缓的道:“第二,在下并没有当降将,就目前来看,徐某不过是徐州陶公子治军中的一个客卿,或者也可说是一位朋友暂时借居于陶公子帐下,并不算是徐州军的将领。”
鲍信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第三,在下今日来鲍将军面前,并不是来饶舌的,而是来跟鲍将军讲明一个道理,天下深恨贼寇的人,并不是只有鲍将军一个,讨伐白波黄巾贼的提议,是陶公子主动向袁绍请缨得来的,徐州军断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白波贼寇,今日之所以在这里拦住鲍将军,乃是因为陶公子在前方已亲自布下埋伏,欲将过往贼寇尽皆剿灭,鲍将军,难道这天下贼寇,便只许你一人剿的,别人便剿不的?”
鲍信的面色适当缓和了些,道:“陶公子在前方布下埋伏,要剿杀那支贼寇?此言当真?”
徐荣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我等又拦下鲍将军作甚?难道徐州军还会与白波军有什么买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