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本儿,真的要在这里死磕下去了……
反正兵还有,弹也多的是,就磕吧,看谁磕得过谁!袁老子就不相信会死在这儿!鬼子少说连死带伤也撂下一千人了。他们不过三千兵挂零,这样还能冲几次?也许打到天亮,他们也再没气力发起进攻了,就算再攻,也一次软过一次,那时候儿,徐大人……徐一凡他妈的爬也爬过来了吧!
老子替你赌上了一切,你徐一凡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前程身家,全赌在你身上了!
袁世凯正在那儿默默的琢磨自己的心事,却听见城里面渐渐起了浪头,先是小声,然后是大声,最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加了进来。
“三两三的饷,咱们打成这样,对得起皇上了吧?”
“死伤不知道多少!非要在这么一个小破城里面死光?鬼子打进来,连转身逃的地方都没有?”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咱们够算卖命了……鬼子太他妈的凶!没见过这样攻城的,没炮没炸药,就拿人命填……咱们干嘛都死在朝鲜?”
“兵法还讲究个进退自如呢,哪有拿石头把自己封死的?没救兵,守再久也是一个死!鬼子还不知道要增援多少呢……咱们求袁大人,放一条后路出来吧……挤在城里,连身都转不过来,鬼子一枪打过来,一颗子弹能穿四五条人命!”
“袁大人,放一条后路出来!”
城头的盛军也一个个脸色仓皇的朝下望,禁卫军那两营兵都是新兵,握着步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论心说,说不定还对了他们的心思。剩下不多的几十个军官呼喊了几句,试图弹压。但是朝城下一望,黑压压的都是盛军,已经有点群情汹汹的意思。虽然仍然在呼喊,但是目光就开始四下找袁世凯了。
袁世凯猛的站起来,握着手枪走过去朝下一望,看着那些涌动的人头,本来还有点杀人立威的心思一下就没了踪影。盛军已经够卖命了的,打到现在,也算是超水平发挥。再这么一逼,只怕还真能生变!
底下盛军看到了袁世凯身影,呼喊声更大了起来。
“袁大人,咱们不是不肯打鬼子,但是不能在这里死完啊!放把火走吧!”
“老说徐大人要来救援,可是鬼子攻那么凶,徐大人什么时候能来?”
“袁大人,咱们保着你走,你就是咱们盛军的新统帅!咱们保着你杀回国去!”
这呼声让袁世凯心中一动,转眼就明白了过来。没有徐一凡支撑他,他能吃下盛军?又叛了徐一凡,又夺了淮系的盛军,自己孤身一人,背叛之名满天下,谁一指头也戳死了自己。既然上了赌桌,就不能三心二意,眼下局势,逼着他必须做这个徐一凡系统的大功臣!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听我说!”
当兵的都佩服汉子,不管自己算不算是一条汉子。袁世凯犯险擒下杨士骧,又身先士卒的顶在城头带他们打鬼子这么久,不得不说在盛军当中,已经有了一点威信。他矮胖的身影站在那里,大声一喝,当下人人住口,目光都瞧着他。
袁世凯大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儿了?”
不知道谁也大声回答了一句:“袁大人,洋人钟点儿,已经是凌晨三点三刻了!”
袁世凯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徐一凡哪徐一凡,我袁世凯,再替你守八个钟点!如果你不来,也怪不得我了!”
他猛的睁开眼睛,大声喝道:“弟兄们,徐大人带着禁卫军主力,午时准至!当前鬼子不过数千,徐大人一万虎贲,已经在途中!午时一到,两下夹击,鬼子灭亡无日!我袁世凯在这里答应你们,只要守到午时,洋人钟点十二点!到了那个时候儿,没看见徐大人旗号,我和你们一起拍屁股走路!而且我答应你们,守到中午十二点,要是徐大人到了,弟兄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五十两!你们算算,这是扣掉伙食,你们要拿三年的军饷!要是徐大人没来,安州存着的银子,也尽着你们拿,难道还便宜了鬼子?不过话说在前面,谁要之前乱动……禁卫军!”
二镇的军官都是南洋二期学官出身,单纯年轻人哪听过袁世凯这样的带兵口气,都听呆了。听到袁世凯突然喊禁卫军,顿时就有几个人下意识的上前:“大人,有!”
袁世凯神色狰狞,用力一挥手:“十二点之前,谁再喧哗鼓噪,或者试图越城逃跑,格杀勿论!”
“大人,是!”
底下沉默少倾,突然几个声音又响起:“袁大人,你不会说话不算?”
袁世凯默不作声,在地上摸起一把刺刀,一咬牙一狠心,就将自己左手小指头剁了下来!创口先是一僵,接着就是鲜血淋漓,袁世凯举着自己小指:“天在上,地在下,头顶有三星,袁老子说话不算,全家死绝!”
底下一片沉默,再不说话,只是低下头来。袁世凯丢下小指,大步转身回去,军心暂时是稳住了,可是以盛军为主力的守军,这士气也薄弱到了一定程度,虽然许下八个小时诺言,先不说徐一凡能不能赶到,这样薄弱动摇的士气,还能不能挡住鬼子下一次攻击?
但愿鬼子也攻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无能力发起上半夜那样凶猛的冲击!
他脑子里面思绪潮涌,浑然忘记了伤口,一个禁卫军军官过来,给他扎伤口,他才反应过来,入眼之处,就是青年单纯坚定的目光:“大人,安州幸好有你!不过大人放心,徐大人一定会赶到的!”
※※※
一群军官死死的围住桂太郎,七嘴八舌的在那里争论。进攻打得太惨,军官伤亡太重,不少参谋军官都作为带兵部队长攻击了数次了。围坐在这里,当真是人人浴血。
“阁下,已经发起七次攻击了,弹药垂绝,有没有丝毫重火力,我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
“清国军实在太多,我们必须从川上阁下哪里抽调十八联队部分兵力过来,才可以发起攻击!”
“部队精力已经透支,没有几个小时修整,绝难再加以行动!”
“或者我们暂时放弃攻击安州,退往肃川里和十八联队汇合……合兵一处,再决定攻防大计!”
桂太郎盘腿坐在那里,全军上下,只有他一尘不染。板着一张脸,静静的只是听着。
他从来未曾想到,缺乏大将主持,也缺少兵力的安州居然会这么难啃!而且盛军似乎也加入了城防,而且打得相当顽强,几次试图越过突破口,都是被呐喊的盛军从突破口硬堵了出去!
安州不下,一切苦心都成画饼。第三师团三个联队的主力还处于比当初第五师团更加危险的挂型,只要徐一凡赶到,只怕退都退不回去。现在在他脑子里面,退兵和川上操六汇合这个念头,充满了诱惑。无论如何,先保全第三师团再说!
可是这样,朝鲜战局的主动权就失去了啊……而他们拼死争取的,也就是这个主动权!
是赌下去,还是退一步?
就在最难以委决的时候,从安州方向,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呼喊声音,隔得距离有点远,听不真切在吵嚷些什么。
所有军官都站了起来,桂太郎拨开他们,直直望向安州。听了半晌,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清国军军心已动……我们马上发起……”
他目光一转,看着身边那些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的军官,再看看脚下,苦战余生退下来的士兵不管不顾,已经累得倒头就睡,拼死抢下来的伤兵发出长一声短一声难以抑制的惨叫。第六第六十八两个联队,出战时候的堂皇阵容,现在已经零落不堪。
敌人固然军心动摇,自己又何尝不是疲不能兴?
肃川里的川上阁下,应该怎么也守到即将到来的白天终了吧?如果那徐一凡真的飞兵赶到肃川里的话!安州残破清国军都能如此坚守,又何必怀疑十八联队和川上阁下死守的决心呢?
他立刻换了命令:“烧水,做饭,让部队修整到天明……八时,准时发起攻击!每一个人,每一粒子弹,每一把刺刀都要投入攻击,包括本人在内!我神勇第三师团,必将一举摧破守军的垂死抵抗!”
※※※
肃川里。
川上操六喘着粗气,缓缓坐倒在胸墙工事后。
时间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残余的火光之下,只能照见阵地前一堆堆的尸体。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血渗进土壤里面的声音。
第十八联队,准备了缴获的飞雷这样的秘密武器,还控制了一半兵力作为预备队。本来在川上的构想当中,一线兵力动摇,需要预备队,怎么也要冲杀几个来回才差不多。
没想到禁卫军左协第一次攻击,就逼得十八联队使出了全力!双方在阵地前面死伤数字惊人,已经到了让人胆落的地步。禁卫军顶着飞雷弹雨,还有反击拼死向前。逼得他不断将预备队投入,到了最后,连他也填进了胸墙工事,才终于将这些疯狂的禁卫军拼了下去!
一场血战下来,仅仅一次攻击,现在十八联队全部都在一线阵地上,还未曾完全填满,可见禁卫军的这次攻击是如何的坚决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