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张亮伏首在地上回应道。
“那你说说,此番行事,是为何?难不成,就仅仅是因为一个方士的话?你是大唐的国公,是刑部的尚书?行事如此轻浮?尽心方士之言?”李二陛下斥责道。
“臣知罪。”张亮说道:“臣自知一时被欲望蒙蔽了心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臣无颜面对陛下,请陛下降罪。”
“且不着急。”李二陛下说道,随后目光看向戴胄:“戴胄,将那方士带进来。”
“是。”戴胄应声之后,便对着站在大殿门口的人使了个颜色,外面的人心领神会,将那方士押着进了甘露殿。
“好一个天竺来的高人,神僧,离开了朕的皇宫,原来大师还在长安有下家。”李二陛下呵呵一笑:“怎么,大师觉得,朕的这皇位,是要做到头了吗?”
“不敢,不敢。”天竺的方士连忙摇头否认,眼前上首坐着的帝王,可不是他国家的那些昏聩的皇帝,能够任由他欺瞒,从他被赶出皇宫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帝王的脾气秉性,不是自己能够糊弄的了的。
“不敢?朕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太敢了,与李安俨合谋,拉拢张亮,帮助九皇子李治谋反,好大的胆子。”李二陛下怒道:“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人?”
“陛下饶命,陛下开恩。”天竺方士跪在甘露殿中不断叩首求饶,本以为从天竺来到大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曾想大唐长安,水会这般深,根本不是他一个僧人所能踩得到底儿的。
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来人,拖出去,腰斩。”李二陛下袍袖一挥,断定了这个从异国他乡来到大唐的方士的性命。
这天竺方士被殿前的御林军脱出了甘露殿,叫声还一直源源不断的传到这殿中来,只是却是渐行渐远了。
此事跪在地上的张亮心中是忐忑的,方士被腰斩了,自己呢?往常陛下即便是要人命,不过是赐酒、枭首罢了,此次却是腰斩......
“方士的罪名定完了,接下来就说说已经死了的李安俨的事儿吧。”李二陛下说道:“儿,将你查到的事,说说看。”
“是。”玄世拱手应声,随后将从年前李安俨与杜荷两人在长安城中操纵商人恶意与朝廷作对,阻挠新宫修建,再到李安俨联络老世家勋贵共同支持李治举事的事情都说给众人听,一应证据,也已经由锦衣卫呈送到大理寺去了。
“诸卿,现如今,李安俨已死,但是其罪,身死也不可抵,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李二陛下看向殿中政事堂的几位大臣。
在这年头,想要人死罪消那是不可能的。
“陛下,李安俨所犯之事,其罪当诛,事情是他率先跳起来的,虽然人死在了十六王宅,但是谋反大罪,非其一人,便能抗下,依照大唐律例,当抄其府宅,没其财产,流放其宅邸之中丫鬟杂役......”长孙无忌拱手说道。
李二陛下点点头:“嗯,既然辅机如此说,那便下旨,李安俨人已经死了,也就不追究了,责令大理寺,查抄李安俨府邸,府中丫鬟下人,男子流放,女子充官伎,其妻儿,赐死。”
“是。”戴胄应声道。
“那方士和李安俨的罪名,已经了结,接下来咱们谈谈,咱们的刑部尚书,郧国公张亮张大人。”李二陛下靠在书案上看着张亮说道:“既然咱们的郧国公对自己的罪名已经认了,那就说说,依照大唐律例,该怎么判?”
只要牵扯到谋反,天子不为其求情,那就是死路一条,没别的说,历史上的侯君集也只是个个例罢了。
“依律,当诛。”褚遂良说道。
跪在地上的张亮生怕自己的家人也步了李安俨家人的下场,连忙磕头求道:“陛下,此事都是臣一人所为,府上家人,全然不知啊,况且,今日臣听李安俨之言,原本只是想救九皇子离开十六王宅,臣本无意谋反,臣是被李安俨拉上贼船的啊,陛下,臣一人身死,毫无怨言,乃是臣罪有应得,只是臣的家人.......”
“好了,朕知道,此中情况,朕已经全都知晓,你也无需多言。”李二陛下说道:“肯认罪,就好,中书省拟定诏书,沧海道行军大总管,刑部尚书张亮行造反之事,现夺其郧国公之爵位,削其官职,择日于长安西市斩首示众,至于九皇子李治,屡教不改,发配涯州,永不得回长安。”
李二陛下终究还是没有要了李治的命,或者说,没有直接要了李治的命,但是发配到涯州,与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两样了,从长安到涯州,路途遥远,一路艰难,李治要一步步的从长安走过去,这等劳累,岂会是他能扛得住的?
第五百零五章:刑部尚书的新人选
或许,李二陛下也只是不想让这个儿子死在长安,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要给自己留个清净罢了。
机会不是没有给过他,只是李治自己不珍惜,谋反这种事情,有一次,失败了也就罢了,而李治,失败之后已然进了十六王府,却是仍旧不思悔改,想要造反,还围困了李二陛下和长孙皇后,若非时间拖延得当,而李治再心狠手辣一些,让院子里张亮的那些义子直接冲进房间来,杀了李二陛下,那李二陛下与长孙皇后一定坚持不住,天子皇后,身陨十六王宅,成了笑话。
将李治发配到涯州,说不定李治运气好,还真能挨到涯州呢?李治离开长安之后,宫里就无需再去打听他的消息了,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在皇帝和皇后心里,就权当这儿子还或者,只是不会在联系了罢了,算是一个埋在心里的念想。
如此说起来,李二陛下的心里也是纠结的,一方面不想再见到李治,一方面也不想杀他,但是两次谋反,这是累犯,也是罪不可恕。
这次的事情让李二陛下觉得脸面上有些挂不住,被自己的儿子困在十六王宅,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当年玄武门之后,天策府的人是如何逼迫李渊禅位给李二陛下的。
虽然当初也只是先立了太子,最后才是坐了皇帝,但是大唐之前没有哪朝哪代,皇帝或者的时候,太子就登基做了皇帝,然后自己就被架空,退居太上皇这个位子的。
张亮的妻儿没能幸免,到最后也要跟着张亮一同赴西市被斩首,听到了而结果的张亮瘫坐在了地上。
他奋斗了大半辈子,从一个本本分分的农户,坐到了今天的位子,大唐的郧国公,沧海道行军大总管还有刑部尚书的位子,手上还掌着大唐的军权,何等的荣耀,身份何等的尊贵,到后来,一场谋反,都成了空,连个后人都留不下了。
李治虽然仍旧没有被陛下判死,但是发配到涯州,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路途遥远,途中奔波劳累不说,南方多瘴气,涯州那个地方,更是临近南诏六国,居住的都是一帮未曾开化的野民,在关中人眼中,跟猴子也没什么大区别。
一个皇子被发配到那种地方,能活下来,才是个奇迹。
李二陛下在甘露殿宣布了对于这场谋反中所有人的下场,玄世静静的站在殿中,与政事堂的一帮大臣,默不作声。
李二陛下的判决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流放了,流放的还是自己的嫡子,他们若是再说什么,结果且不说能不能改的回来,也只是徒增李二陛下的不悦罢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魏征,敢跟李二陛下对着来,因此魏征死了之后,李二陛下才会说痛失一镜。
“九皇子的事,三省下发文书之后,大理寺全权办理,不走刑部,至于张亮的那些个叛军,等刑部的新尚书商人之后,再行发落之事。”李二陛下说道。
“是。”殿中众人,拱手应声。
“都带下去吧。”李二陛下挥手说道。
殿前的御林军将殿中的张亮和李治带走之后,李二陛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经过今天这事儿以刺激,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李二陛下说道:“张亮被处置了,刑部尚书的位子也就空出来了,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安排?”
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一部尚书也是个很重要的位子,不能空的太久,否则刑部里没个章法,没个主事的,早晚要乱,要烂。
殿中众人闻言,纷纷开始沉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人选,他们所熟知的人,在朝廷之中,已经各司其职,如今想要调动,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容易。
三省六部,一部尚书这职位可是十分重要的。
“陛下,臣以为,苏勖可暂领此职。”褚遂良说道。
苏勖是李二陛下身边儿的老人了,跟在李二陛下身边,也立下了汗马功劳,武德年间的时候,为秦王谘议、典签、文学馆学士,尚南康公主,拜了驸马都尉,只是一直到现在,未曾有过重用罢了,一直在李泰的文学馆做事,李泰所编撰《括地志》,便有他一份功劳。
“辅机,你觉得呢?”李二陛下看向长孙无忌。
一般来说,政事堂参政,只要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两人的意见相同,事情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
“臣附议。”长孙无忌拱手应声道。
刑部尚书,虽然是个尚书,但是下边还有两个侍郎,即便是刚上手事情处理的生疏了些,往后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没有什么做不来的,况且,这苏勖也是天策府出身,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其才能,无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