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陛下会将这件事压下去，即便是户部和工部的人真的在这当中动什么手脚，也不过是私底下告诫，一切等待新宫殿落成之后，再秋后算账。”玄世说道。
“倒不会等这么长时间，若真是户部和工部的人因一己私欲而额外惹出来的事儿，那恐怕他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高士廉说道：“长安城的商户背后几乎都有靠山，或大或小，这些事老夫知道，朝堂上的不少大人们也知道，这件事捅到朝堂上，朝堂之上自有与他们抗衡的人在，但是事情既然暴露出来，户部和工部是躲不过这一遭了，老夫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若只是户部和工部的官员联合想要在李二陛下面前趁着这个机会表现，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修建新宫殿李二陛下需要的是顺利进行，而不是时时刻刻的看到底下的官员在他面前邀功。
“好了，不说朝堂上的那些糟心事儿了，一会儿老夫要去讲学了，世可还要来一听？”高士廉问道。
“自然。”玄世笑着回应道。
这两天玄世下午一直在书院里听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长安城中，钱堆按照玄世的吩咐，去工学院调派了几个泥瓦匠，连带着材料都送到了东山县的庄子上，萧的宅子地基就选在高士廉宅子的旁边，两人做了邻居。
高士廉在庄子上教书，他的儿子们都留在长安，府上除却几个丫鬟下人之外，就是高士廉的夫人了。
等到萧搬过来，两家离得近了，不但萧和高士廉能多走动，两家的女眷也不至于一直闷着，也没个伴儿。
皇宫，甘露殿。
“德义，这两天长安城的那些商人的事儿，暗卫可都查探明白了？”李二陛下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问道。
“回陛下，工部的官员接触长安城的商人，购买修建宫殿所用的寻常材料，压价四成，以玄武楼钱堆为首的商人，都回了工部的人。”德义说道。
“玄武楼，钱堆，那不是儿家的商会掌柜的吗？”李二陛下笑道：“那户部和工部呢？”
“户部拨调钱粮账目暗卫已经查探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德义说道。
“那就是说，压价一事，是工部擅自做主了？”李二陛下的脸色逐渐的沉了下来：“朕要修建新宫的旨意才下发多久，一切才刚刚开始.......阎立德这个工部尚书是不想做了。”
“陛下息怒，老奴觉得，此事与阎尚书关系不大，据暗卫查探，阎大人兄弟自那日从甘露殿回去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在自家书房赶着绘制新宫的图纸，工部的事儿，一直都是工部的两个侍郎在打理。”德义说道。
毕竟阎立德兄弟怎么说也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孙，阎家现在虽然没落了不少，但是其出身却是高贵的，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会被别人鄙夷的，当中的这点儿钱，抵不过他们兄弟俩的名声。
从玄世的眼中去看阎家两兄弟的话，现在的阎立德和阎立本就是纯粹的艺术家，有着严格的匠人精神。
仅仅是现在，阎立本的画作便已经是千金难求，而他的哥哥阎立德，自入仕以来，曾受命营造先皇山陵，督造翠微、玉华两宫，营建昭陵，主持修筑唐长安城外郭和城楼等。其对工艺、绘画造诣颇深，日常持设计帝后所用服饰，这样一个人，又岂会因为修建新宫当中些许钱财而去做损坏自己名声的事儿？
现如今兄弟两个一个是工部尚书，一个是将作大匠，受命之后，一心扑在新宫的建造图纸上，哪儿有功夫去让底下的人去扒商人的皮？
“那就从工部开始，细查。”李二陛下吩咐道：“此事估计不日就要拿到朝堂上去说了。”
“诺。”德义应声道。
“还有，召玄世进宫！”李二陛下说道。
“诺。”
玄家的产业在长安城诸多，而钱堆则是总览了玄家的商会这一块儿，是为商会的大掌柜的，在长安城商人当中名望最高，修建新宫的材料仅仅依靠朝廷自己准备，得准备到猴年马月去，所以必定是要向这些商人购买了，而工部这一闹腾，弄的长安城的商人人心惶惶，谁还敢把东西再卖给官家？即便官家有钱有权，但是也不能强买强卖不是，所以此事想要彻底解决，就要从这些商人的头领下手，也就是钱堆，而钱堆是玄世的家臣，还不是要听玄世的话。
所以李二陛下要见玄世。
从庄子上到长安一来一往便是两三个时辰，玄世一天之内想要来往长安，也是匆匆忙忙的。
接到宫里的旨意的时候，玄世还在书院听学呢，便被宫中派遣过来的传旨太监匆匆的拉出了学堂，告知了玄世李二陛下要召见他的事儿。
玄世听学一般都是在下午，这太监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这个时候想要去长安，等到从宫中出来，天肯定要黑下来啊。
不过李二陛下召见，玄世也不敢怠慢，只能抛却了马车，骑着马，快马加鞭的往长安城赶去，将乘坐着马车过来宣旨的太监抛在身后。
进了长安城，沿着朱雀大街宽阔的街道一路马不停蹄的朝着皇城奔去，一手提着马缰，一手拿着令牌，直接骑着马进了皇城，到了太极宫门口才下马步行。
匆匆的来到甘露殿。
“陛下，玄公在殿外等候。”德义附在李二陛下身边说道。
第四百一十章:各退一步
“让他进来。”
“诺。”德义应声，随后朗声对着殿外喊道：“陛下有旨，召晋阳郡公玄世入殿面君。”
甘露殿外的小黄门听到里面的动静，便将在外头等候的玄世请进了甘露殿。
“臣玄世见过陛下。”
“免礼。”李二陛下抬起头来看着玄世：“今日这般匆忙将你召进宫中，你可猜到朕找你是为了什么？”
玄世拱手道：“臣斗胆猜测，是因为工部压价的事儿。”
“不错，朕听说，工部的人去见了你家商会的大掌柜的，被你那大掌柜的三番两次给撵了出来，此事说说你的看法吧。”
玄世闻言，看来李二陛下已经派人调查过这事儿了，那一定也知道工部是如何向长安城的商人压价了，也知道压价压了几成了。
“陛下如此问臣，想来是知道工部向商人压价四成一事了。”玄世说道。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没错，此事朕派人查探过了，错的确在工部。”
“陛下，钱堆前天去庄子上，将此事禀报给臣，而且当中的方方面面，也与臣详细的说过了。”玄世说道：“这说起来，修建新宫殿所用的材料，与普通盖房子的材料大多数没什么两样，而这些漆木砖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本在民间，便是薄利多销，当中也没有多大的利润，而修建新宫所需的数量虽然大，但是若是压下市场价的四成，总体算下来，商户是亏损的，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做赔本买卖。”
“继续说。”李二陛下说道。
在大唐，给官家干活，往往是材料需要便宜，还要搭进去大部分人力物力，顺带着拿钱的时候要给些好处给那些官员，到最后，还吃力不讨好。
“既然修建新宫所需要的材料数量巨大，那商户在这上面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巨大，市面上本就是薄利多销，除去人力物力之外赚的不多，若是给官家供应，不但价钱下来了，人力物力的成本也上去了，到最后这些亏损的钱谁来出？还是商户自己垫上去，自然是亏的。”玄世说道：“其实这也是只表面问题，往严重了说，商人没人敢与官家做这笔生意，即便是官家端着架子强迫人家，到最后，商户破产，商户手底下的工人丢了饭碗，长安城要闲散下多少劳力？难不成工部都要将人送到龙首原去做徭役不成？”
“商人重利，若是尽量为国库节省开支，又能保证他们不亏，你说说，与工部让几成？”李二陛下问道。
李二陛下也想过了，压一压价格，也能为国库节省不少钱财，只是也不能压的太过了，暂且双方各退一步，至于工部的人，他自有处置，另当别论。
“臣与钱堆说过，最多两成。”玄世在李二陛下面前，将实话告诉了他。
“好，两成。”李二陛下说道：“只要你家的那位大掌柜的带头，这长安城的商户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工部的人朕会酌情处理，莫要让此事耽搁了新宫的修建。”
李二陛下听了玄世的话之后发觉，若是按照工部那样的行事作风，长安城的商人谁还会给官家供应材料？难不成真让工部的人带着队伍去关中以外的地方去收购材料吗？
就工部这种作风，到了哪儿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