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名山大川,道馆修在山顶,道士修行,需采纳天地之灵气,和尚庙修建在山脚或是半山腰,因为怕信徒嫌累而不去供奉。
春日里庄子上迎来的客人不仅仅是长安城的贵妇,这些日子赵元帅和房遗爱闲来无事,也带着家眷住到庄子上来了,就在庄子上市集的客栈中要了两间房,谁也不是差钱的人,住在客栈,不但自由,而且方便,若是住宅子里,难免要大动干戈去准备,还要带不少人过来,哪儿赶上两口子过二人世界来的自在?
两人带着家眷来了,玄世自然也要尽地主之谊,女眷由晋阳带人去招待,玄世和这俩就在市集上找了家酒楼,坐下来好好聊会儿天。
“你这庄子上是越来越热闹啊,对了,今天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了长安城的和尚也往这边来呢。”房遗爱说道。
“长安城的和尚?”玄世疑惑:“他们到庄子上做什么?难不成还没吃够苦头?”
“我觉得就是苦头吃多了,所以才到庄子上来,说不定是来见侯爷你的呢。”赵元帅说道:“毕竟,这事儿可是侯爷您给挑起来的。”
“咎由自取罢了。”玄世说道:“如今庄子上什么都不缺,也不缺这些和尚,看看外面,湖泊、水道,风景独好,再往西边儿去,阡陌相交鸡犬相闻,庄户也是乐得自在,就说眼前这市集,湖边儿的码头,半山腰的书院,这些东西,哪个不是对庄子上的庄户或者说生活在东山县的人是有用的?和尚呢?能干什么?”
“我觉得,你对和尚的成见太深了。”房遗爱说道。
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感觉如此,与玄世关系不错的人都觉得,玄世对于佛门,对于和尚,太过于苛刻,其实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相安无事的过去了,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年前那回事儿,玄世这是将佛门往死里逼啊。
玄世看着房遗爱,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房二哥,你得好好谢谢兄弟我,不然你对和尚的成见,绝对比我少不到哪儿去。”
“此话怎讲?”房遗爱问道。
玄世只是要摇着头笑笑:“不可说,不可说啊。”
“看外面,不就是咱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和尚吗?”几人本就坐在酒楼二楼临街靠窗户的位子,赵元帅无意之间一转头就看到了外面一身白衣僧袍面容俊朗的和尚,也正是因为这和尚长相不凡,所以赵元帅和房遗爱看到的时候,对他才有些印象。
“这人?”玄世皱着眉头:“没见过,不过看其衣着打扮,跟长安城寺庙中的和尚有些不一样。”
“这种打扮的和尚,应该是玄奘大师挑选的弟子,寻常时候都在帮着玄奘大师翻译天竺带回来的经文。”房遗爱说道:“这些人与长安城的和尚,还真有些区别。”
“倒是生得一副好面孔。”玄世笑道。
“要不,侯爷将他叫上来,问问话?”赵元帅问道。
“来人!”玄世朗声将酒楼的小厮叫了过来。
“侯爷有何吩咐?”小厮躬着身子应声。
“看见那和尚没?你下去,将他请上来。”玄世说道:“本侯倒想问问他,来庄子上做甚?”
明知道东山县的庄子上不欢迎和尚,在这关头,还顶风作案,这和尚胆子可够大的,难不成就仗着是玄奘法师的底子,就能无视玄世的话?之前有一个法华寺,不听劝告,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和尚,这是赤果果的打玄世的脸还是怎么的?
“小你也别太认真了。”房遗爱劝道。
“放心,本侯又不吃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法号辩机
玄世只是好奇而已,好好的和尚不在长安城帮着玄奘翻译经文,大老远的跑庄子上来干嘛?
不多时,酒楼的小厮便引着那和尚上了二楼,来到了玄世三人这边。
“阿弥陀佛。”那和尚见到玄世三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一身白衣,映衬着俊朗的面容,看上去端得出尘不凡,便是从这幅皮囊来说,若说他是高僧,也会有不少人相信。
“请坐。”玄世示意那和尚坐在自己对面的空位上。
“这位施主,可是东山侯爷?”那和尚没有顺着玄世的意思坐下,站在原地反问道。
“正是。”玄世回应:“看这位大师如此看着本侯,想来也是有事要问本侯,或者是与本侯说,何不坐下来聊聊?”
那和尚点了点头,走到玄世对面,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僧袍,盘膝坐了下来,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佛珠已经被磨的发亮,看来也是在这和尚手中把玩了不少时候了。
“还没问大师发号。”玄世看着坐下来的和尚说道。
“贫僧辩机。”
听到这和尚的名字,玄世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房遗爱。
“小你看我作甚?”房遗爱也是被玄世的目光看的莫名其妙。
“侯爷为何惊叹?”辩机也有些搞不明白玄世这是什么反应......
气氛有些微妙。
辩机与高阳公主勾搭在一起那已经是只要知道点儿历史的人就知道的事儿了,没想到如今这辩机就坐在自己对面,他身旁坐着的,就是高阳公主的驸马,房遗爱。
不过现在的房遗爱也不是大唐绿帽王了,高阳现在跟晋阳在一块儿叙旧,也没功夫去与辩机相遇,如今高阳和房遗爱两口子之间也是和睦,辩机是否出现,也无关紧要了,但是辩机这幅皮囊,若是有心,还真是能勾搭不少良家少女。
无论是正历还是野史,对于辩机和尚的容貌记载是没有错的,其本人容貌俊秀英飒,气宇不凡,历史上的高阳公主与房遗爱之间夫妻不合,出城狩猎见到这样一个和尚,一起散散步,聊聊天,牵牵手,互诉衷肠一番,最后发现对方还真是对胃口,然后就.......
“没有,只是听闻大师如今跟随玄奘法师一同,翻译经文,著作西行之传记,有所耳闻,今日才知见了真人,故而有些惊叹罢了。”玄世笑道。
“原是如此,这倒是有些不像侯爷了。”辩机浅笑道:“贫僧还以为,侯爷对天底下的和尚,都是不待见的,没想道侯爷却是清楚贫僧与师傅译经之事。”
辩机还真是高估玄世了,玄世对佛门没啥好感,自然也不会去过多关注长安城佛门如何如何,大多数消息也是道听途说,至于知道辩机这人,完全是因为历史上他与高阳的风流韵事。
玄世也不说破,只是笑了笑。
“不知今日辩机法师到本侯这庄子上来,有何贵干?”玄世问道。
虽是很平常的询问的语气,但是鉴于玄世之前对佛门实在是太过不友好,这话一问出,在在座的三人耳中,都有些不太寻常的意味。
“早先听闻东山县景色优美风景宜人,一来是来四处走走看看,二来其实也是想来找侯爷聊聊,今日倒是巧了。”辩机轻笑道。
辩机身上带着一股子出家人的出尘淡然,与玄世对话,也是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不知法师寻本侯,有什么要对本侯说的。”玄世问道。
“贫僧希望侯爷能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佛门一条生路。”辩机说道:“如今长安城的佛门,被朝廷打压,在长安城已然是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走在长安城中,经常可见被官府赶出寺庙的出家人,这些人出家之后,除却佛祖,心中无他,除却佛寺,俨然无容身之地,侯爷一举,虽说合乎法度,但是,却是有些不近人情了。”辩机说道。
“法师所站的角度,从根本上来讲,是站在佛门那一边,首先,法师的身份,是将和尚这个身份摆在第一位的,而本侯不同,本侯敢说自己最重要的身份,是大唐的子民,是大唐治下的臣民,其次才是大唐的侯爷,当然,这是从大的方面来说,从小的方面来说,首先本侯是我娘的儿子,是我妻子的丈夫,本侯在朝廷,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忧,佛门若是干净,又何惧朝廷这般大张旗鼓的查探?若是干净,朝廷的搜查,岂不是也让佛门向世人证明自己行的正,坐的端?”玄世反问道:“所以,你与本侯,你与朝廷,你与百姓的立场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偏向佛门。”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辩机口念法号:“如此听来,侯爷为何不去理会道家?却偏偏盯着佛门看,难不成道门在侯爷心中就如此干净,如此威严?”
辩机的话,听得玄世连连摇头。
“慈悲?道门?呵呵。”玄世呵呵一笑:“魔说,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莫道尘埃遮佛眼,原是未献香火钱,且说佛不贪财,为何要接受世人供奉?说佛不恶,为何容不得世人对其一点儿不敬?佛说众生平等,为何还要分菩萨、比丘、护法三六九等?百姓奉上敬意,供上香火,佛却说,世人多命,命中注定,天意不可违,我心有佛,佛却无我,我受尽苦难,问佛,佛说一切皆有定数,我笑:既然帮不到我,我拜你何用?佛曰普度众生,可没见渡了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