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的大门是敞开的,站在庙堂前面的空地上,庙堂之内的景色一览无余,庙堂之中香火不绝,青烟袅袅,一道白色的身影跪坐在堂中,那堂中有一方矮桌,矮桌之上,放置着文房四宝。
那道白色的身影自然就是正在献陵中守陵的李元景,而此时的李元景正跪坐在矮桌前抄写经文,对外面的动静丝毫不在意,不闻不问。
“六皇叔......”晋阳看到屋子里的李元景,随后撇下玄世和李泰,走进了屋内。
玄世看向李泰,李泰摇了摇头。
两人便站在外面的空地上,静静的等候着晋阳。
晋阳径直走进了屋子里,听到有人进来,李元景这才抬起头来。
不过是月余,李元景已经是早生华发,看上去苍老了不少,神色之间难以掩饰的憔悴,双目无神,在看到进来的人是晋阳之后,眼中才闪过一道可以称之为情绪的身材。
“兕子,你怎会来这里。”李元景放下手上的毛笔抬起头看着晋阳问道。
“兕子是来看望六皇叔的。”晋阳忍住眼眶中即将要流出的泪水,来到这庙堂之中,看到的不光是李元景,还有已经逝去的李渊的排位,那是往常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每天都能见到的慈祥的爷爷,现在,转瞬间却已经是阴阳两隔,当初那得知李渊驾崩后的悲伤时隔月余,触景生情,再次勾起了晋阳心底的那份悲伤。
李元景闻言,微微的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没想到啊,能够记得我李元景的,会是小兕子啊。”
“六皇叔......”晋阳走到李元景对面,跪坐了下来:“六皇叔,过的可还.......”
“还好,在这献陵之中,难得的清净,六皇叔谋反,却是没有丢掉性命或者被发配,这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吧,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了。”李元景的脸上漏出一道笑容,看着晋阳,语气之间颇有些感慨:“来到这献陵到现在,也不少日子了,能够说的上话的,现在也只有兕子你了。”
的确如此,李元景虽然谋反,但是仍旧是个王爷,是皇室中人,在陵园里做打扫活计的,都是原本大安宫的太监宫女,身份上毕竟还是有差别的,更何况现在李元景是因谋反罪被“发配”到这献陵之中的,旁人谁又敢过多的与李元景来往呢?所以到今天,李元景能够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前来看望他的晋阳了。
“在献陵的这些天,本王也想清楚了一些事,不过更多的,却是对父皇的亏欠。”李元景自嘲一笑:“本王不觉得觊觎那个位子有什么错,只是,本王的确没有你父皇强,这点,本王认了,一场繁华梦,只是空凋零啊,本王为了这个目的,失去的太多了.......”
第三百零六章:仇人见面没眼红
李渊死了,李元景被李二陛下丢到这献陵守陵,荒郊野岭,长夜漫漫,人一旦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就会变的十分的感性,这么多天,李元景自己在这里也想了不少事情,对于以前,看的也是透彻了许多。
人最不懂得的,就是珍惜,总是想着自己没有的,却看不见自己已经得到的。
李二陛下算得上是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但是却得不到自己父皇的认可。李元景得到了李渊的喜爱,却是在想着李世民屁股底下的那个位子。
晋阳公主跪坐在李元景的对面,静静的听着李元景的叙说,或许,自己的这个六皇叔在献陵,真的想通了许多,但是同时,也是十分寂寞的吧......
“兕子一个人来的吗?”李元景问道。
晋阳摇摇头:“不是,四哥还有哥哥在外面等着我呢。”
李元景闻言,目光往外头看去,果然看到外面站着一清一白两道身影,胖的是李泰,瘦的是玄世。
“没想到玄世会同意带着你来看我......”李元景自嘲一笑。
“六皇叔,其实哥哥他......”晋阳脑中迅速的活跃着,想要尽力化解玄世与李元景之间的恩怨。
“不必多说,皇叔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与东山侯之间,早些年头,并无恩怨,后来为了为父皇出口气,这才较量在了一起,只不过后来,是本王输了,兕子,皇叔可否与东山侯单独说几句话?”李元景看向晋阳问道。
晋阳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起身退出了庙堂。
“这么快就出来了?”李泰看到晋阳从庙堂中走出来,迎上去问道。
晋阳看着李泰,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后目光又落在了玄世身上,糯糯的开口唤了一声:“哥哥。”
“怎么了?”玄世一脸不解的看着晋阳,这是个什么表情?难不成在里面发生了事情?
“六皇叔说,他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
玄世垂下眼眸,眼前这情况,李元景会有什么想要跟自己说的呢?忏悔往常?还是求他帮忙?这些都不像是李元景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虽然李元景不是成大事者,但是有野心的人,都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尊严,败了就是败了,对着对手忏悔,或者是向对手请求,这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辱了自己的尊严。
“我进去看看。”玄世对着晋阳和李泰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屋子里面。
李元景依旧坐在矮桌前,玄世和晋阳一样,坐在了李元景的对面。
“荆王殿下,别来无恙。”玄世率先出言打招呼。
李元景笑了笑:“托东山侯的福,尚可。”
“荆王殿下不妨有话直说,想来荆王殿下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寻本侯进来。”说话间,玄世的双眼直视着李元景,似乎是想从李元景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惜注定要毫无所获了,如今的李元景,整个人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似乎是长时间在庙堂之中抄写经文,真的做到了修身养性一般。
“东山侯对本王的防备心还是一如既往啊,现如今本王不过是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人人避之如蛇蝎的废人而已,东山侯又何必如此呢?”李元景脸上带着笑意,手中不住的磨着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荆王殿下身上学到的,永远不要无缘无故的小瞧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当年,又或者是不久前,若不是荆王殿下小瞧了本侯,恐怕本侯也没有那个命,能够泰然的坐在荆王殿下对面吧。”
“侯爷此言,字字诛心啊,不过今日本王要见侯爷,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本王有些好奇,好奇东山侯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李元景的确是好奇,在玄世出现之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长安城庞大的人脉网,雄厚的财力,到了荆州封地,一路招兵买马,贞观初年的时候大唐四处兵灾,天灾人祸,周边并不安定,李元景的打算就是等到李二陛下跟四周拼的差不多了,再举旗造反,让李渊重登帝位,那个时候太子的位子就是他的,李渊的年级也不小了,身子骨也不复当年,就算做皇帝,又能做几年,到时候他荆王李元景便是名正言顺。
“或许是因为你太心急,对付我,多此一举,不过,最重要的不是本侯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荆王殿下你本身,不如陛下。”玄世说道。
李元景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或许是的吧,你在陇西的这十余年,是怎样过来的?”
“荆王殿下这么问,可是对本侯有了愧疚?”玄世反问道。
“不,仅仅是好奇而已,要知道,你中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李元景说道:“若是普通的毒,恐怕你的食物还未被端上桌的时候,就会被尚食局的人验出来。”
“是啊,要是那毒不这么麻烦,我也就不必往昆仑山去寻袁守城道长了,想起当年,还真是惊险,这条命能活到现在,完全就是老天爷给面子,让我及时的在陇西昆仑山下找到了袁守诚道长,即使是袁道长,也是用了十余年的时间,****不停歇,这才保住了我这条命,直到现在。”
李元景笑了笑:“那西域行商给本王的,到是好东西。”
这好东西,自然是指的那毒药,能让袁守诚耗费十年之久功夫才能解了的毒,加上这种毒药的隐蔽性,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世之无双了。
“是啊,好东西,若是荆王殿下哪天想尝尝,本侯可以帮忙。”
李元景放下手中磨墨的活计,抬起头来神色十分认真的看着玄世:“东山侯就如此想本王死?”
“怕不是本侯想,而是王爷自己想。”玄世神秘一笑:“本侯还是刚才的那句话,若是殿下想要尝尝,本侯自不吝啬。”
李元景与玄世就这般对视着,两人都在看,想要看透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顷刻间,两人的脸上又都同时露出了笑容。
第三百零七章:论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