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人气度不凡,头脑也是灵活,敢孤身一人闯到老夫的书房,也是个有胆识的,这等人物甘居那年轻侯爷之下,想必那侯爷,也是个人物,若是如此,受到当今陛下的喜爱,也就无可厚非了。”鹰头抚须说道。
“老大可相信他是二贤庄的人?”老三问道。
“为何不信?信与不信,于咱们来说,都没有损失,不是吗?”鹰头看向老三说道。
“老大,为什么那人一提起二贤庄,你们就这般反应,那二贤庄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这道儿上,都听不到什么二贤庄的消息了。”老六见自己的两个哥哥都如此忌惮二贤庄,颇有些不屑。
“老六,你还年轻,上山的日子也才不过几年,对于二贤庄不了解,也是正常。”老三笑道:“这二贤庄早在二十多年前,在绿林道上便已经是赫赫有名,是整个北方绿林道的魁首、扛把子,前代庄主单雄信江湖号称义薄云天,单雄信的事儿想必你也知道,跟着王世充,后来被当今的太上皇斩了首,这二贤庄的声名,由此,便开始走下坡路了,到了上代庄主玄明德的时候,二贤庄在江湖上的声名逐渐不显,隐隐也有隐退绿林道的意思,玄明德跟着当今圣上逼宫,死在了宫里,自此之后,这二贤庄便彻底的消失在了绿林道上,这不今天,才得知,这二贤庄的新主,便是陛下诰封的东山侯爷,故晋国公的子嗣。”
“这二贤庄都这样了,咱们还忌惮个什么劲。”老六不解的问道。
“哎,这话哪儿能这么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贤庄现在虽说不在绿林道上了,但是仍旧不能小觑,如今二贤庄的大管家钱来,带着整个二贤庄的好手们,开始经商,做的有声有色的,每年的九月十五,之前在绿林道上都赫赫有名的首领、头头们,都会齐聚二贤庄,去谋一条能让手底下兄弟们过活,甚至是发财的路子,我与老大也在想,咱们今年九月十五,是不是也要去二贤庄走上一趟了。”老三说道。
“老三说的不错,如今这天下的形势趋于安定,咱们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山上的兄弟们,也不能一直靠着这个过活,终究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趁着现在老夫我还能走的动,不妨为咱们这个寨子,寻点儿别的出路。”鹰头说道:“你的两个侄儿在商州读书,做老子的是贼,做儿子的,总不能让他走老一辈的这条不归路,老六你也是,你将来也会有儿子,有闺女,难不成也要在这山上做山贼不成?”
老六摇了摇头。
“所以说,不管刚才那年轻人是不是二贤庄的人,既然是朝廷的人,咱们就不能轻易得罪,老夫有预感,这位东山侯南下荆州,又扯上了皇亲国戚,恐怕这事儿日后在长安,又得有一帮掉脑袋的人,咱们这座小庙,不要去惹长安城的那些大神,知道了吗?”鹰头说道。
“知道了,老大。”老六听到二人的解释,心中也有了点儿谱,总而言之,这件事,这趟浑水,就不是他们能的起的。
“对了,老大,白天秦湛的人在困龙谷没阻截到这位侯爷,你说明儿个白天,他会不会带着人到咱们的地盘儿上生事啊。”老三有些担忧的说道。
“让他们尽管去生事,传令下去,这两天,所有的弟兄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不准下山。”鹰头说道:“这样,即使秦湛他们再去阻截这位侯爷,与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刚才那年轻人说,英国公也要南下,这英国公不必其他,他的手里头,可是有兵权的,一旦在山南召集府兵,秦湛,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老大,万一秦湛他打着咱们的旗号呢?”老三说道。
如今这事,事关重大,老三也不得不方方面面的考虑周全。
“秦湛若是真的有这脑子,他就不会去埋伏这位东山侯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老三,还得辛苦你一趟。”鹰头看着老三说道。
“老大有什么事,吩咐便是。”老三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藏在心里的凄凉
“这东山侯现在一定是宿在商州城的某家客栈,老三你带两个机灵点儿的手下,下山到商州城打听清楚,明日一早东山侯启程的时候,护送他。”鹰头说道。
“老大您的意思是,只要我在东山侯身边儿,到时候秦湛伏击,咱们也能洗脱嫌疑。”
“不错。”鹰头点头应声:“只是,如此一来,老三你就相当于咱们寨子在那东山侯手中的人质,却是委屈你了。”
老三闻言笑了笑:“无妨,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没什么危险,更何况,这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这东山侯是二贤庄的新主,到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说不定等到今年九月十五二贤庄聚会的时候,也能有些方便。”
“这倒是啊。”鹰头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事情定下来了,老三,老六,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大,为何只让三哥去,不带上我啊,若是护送,我的功夫也能用的上啊。”老六有些不满的说道。
“老六你性子太直,那东山侯身边儿的人恐怕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是你与他们一个相处不来,咱们寨子岂不是少了一条出路,所以,你暂时还是安心的在山上吧,日后,定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的。”鹰头劝说道:“好了,各自回去休息吧,我也有些乏了。”
老三和老六点了点头,离开了书房,老六粗枝大叶的,出了书房,也就安心的回房睡了,老三心思细腻,回房间的路上,心中却是有了些疑惑了。
为什么老大在听到二贤庄的时候情绪明显的有了很大的波动,这种波动,绝对不是什么二贤庄当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之类的敬仰或者说是佩服、忌惮之类......反而是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越是往开了想,老三觉得心中的疑惑就越是多......
书房里的鹰头看着老三和老六走了之后,起身走到书架旁边,这书架将一人半的高度,上面放着些许书籍,还有几件瓷的铜的摆件,看上去却是没什么分量,鹰头走到书架旁边,手扶在书架的一侧,用力的往另一侧一推。
书架被移开,露出了里面灯火通明的密室。
鹰头走进密室,这密室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空间不大但是却是有些空旷,走进这密室,左边是一张供桌,桌子上供着三块牌位。
鹰头走到供桌前,桌前有一圆桌,圆桌的旁边还摆着三把胡凳,鹰头走过去,坐在了胡凳上,拿起桌子上摆着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顿了顿,又将桌子上摆着的另外三只杯子倒上酒水。
“老二、老四、老五,哥哥又来看你们了。”鹰头一边倒酒,一边嘴中自言自语的说道:“知道吗?今天哥哥见到二贤庄的人了,可惜你们不在啊。”
倒完了酒,鹰头拿起自己的酒杯,将杯子中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哥哥现在很是纠结啊,当年你们的死,与二贤庄无论如何也是脱不开关系,可是,单雄信一家子已经死了,满门抄斩,哥哥现在想报仇,要找谁呢?钱来?还是这二贤庄的新主,东山侯玄世呢?”说到这里,鹰头自嘲的一笑:“老三是个聪明的,尽管当年他出门在外,这些事情都没告诉他,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候,哥哥要如何跟他说呢?”
“哥哥当年没用啊,没能亲手杀了单雄信、王伯当为你们报仇,那杨林也是个混蛋,哥哥我当年如此追随在他左右,他竟然连个小小的瓦岗寨都平定不了!”鹰头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如今二贤庄的人哥哥见到了,可是这仇!还能报吗?早年间的那些人,要么都死在了战场上,要么都隐姓埋名了,这些年二贤庄的人早就换了样了,这仇,如何报.......当年哥哥答应你们的要报仇,终究是......做不到了......老二、老四老五,原谅哥哥吧,现如今,哥哥手底下还有这么多弟兄要吃饭.....恐怕不但不能够找二贤庄的麻烦,今后还要仰仗二贤庄......是哥哥没用......”
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入肚中,桌子上酒壶里的酒喝完,从桌子底下拿出坛子,直接对饮。
鹰头心中实在是烦闷的很,今日高峻表明了自己二贤庄出身的身份,却是让鹰头陷入了纠结中,显然,现在二贤庄的年轻人,早就与当年那批乱世之中与他们对峙的人没什么关联了,平白吃罪,得罪了如今财大势大的二贤庄,得罪了皇恩正盛的东山侯府,那东山侯背后还有什么人,现在鹰头一概不知,说是没人,鹰头是不信的,若是背后没人,就算当今陛下喜爱,木秀于林,旁人眼红,哪儿能走到今天。
“夫君。”从书房中走进一年过半百的妇人,见鹰头喝的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提了襦裙,迈步走进了密室之中。
“夫君,你又在跟老二、老四老五说话了。”妇人坐在了鹰头的身旁。
“夫人,为夫是不是很没用......”
“夫君何处此言......”夫人问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旧没给他们报仇,如今,竟然还要仰仗二贤庄来给兄弟们谋个出路,我对不起老二他们仨啊!”鹰头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这仇,上哪儿报去,单雄信一干人,早就死了,早年间与单雄信交好的玄明德也死了,如今的二贤庄,不过是顶了当年的一个名号罢了,这仇,报不报,还有什么意义呢?老二他们三个在天上,约莫也是见不得你整日里这么受累,一边儿想着报仇,一边还要给手底下的兄弟谋出路,外边儿的人都说你奸诈狡猾,可是谁又知道,这奸诈之人,也是被这现实给活活逼成了这样。”
“知我者,夫人也.....”
“咱们夫妻多年,早年间颠沛流离,我跟着你走过来了,你落草为寇,我也跟着你走过来了,我们女人一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这一辈子,夫君就是妾身的天了,若是连妾身都不知夫君你,那夫君岂不是连个说说心里头话儿的人都没有。”
“说的是啊.....这些年,有些话,我连老三都不能告诉他,唯独夫人,才能懂我。”
“所以说,依照妾身看,人,还是要活在当下,那些仇怨,早就随着单雄信和瓦岗寨的覆灭,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清晨
“可是老三那里,该怎么跟他交代这件事儿,当年老三老四感情最好,这么多年,我一直跟老三说,老二、老四老五的死是个意外,若是此事老三知道了真像,真不敢想象他会如何。”鹰头重重的叹息一声说道。
“所以,夫君,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永远埋在你心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如今,老三若是知道往年的这段恩恩怨怨,定会与二贤庄闹翻,加上个脾气急躁的老六......”
“可是,我这心里,有愧啊......”
“老二老四老五他们不会怪你的,这些年了,你也有你的难处啊。”
鹰头甚是勉强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