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假的，这狄仁杰一开始就知道，狄仁杰也想起来了，当初陛下的确是跟他说，那件事现在还不能声张，所以陛下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要利用这件事，敲打玄家，不管来俊臣所参奏的关于玄公的罪名是不是真的，陛下都会顺水推舟推一把。
“所以在那个时候，你知道陛下实则是心中有意要对付玄家的，因此你就借着陛下的这个意思，往后搜罗了更多的事情，想要针对玄家。”狄仁杰说道。
来俊臣哈哈一笑：“是啊，狄大人，像下官这样不入流的小官员，在朝中没有什么靠山，没有什么派别，没有报团取暖的人，说白了，就只能当陛下的一条狗，陛下让我去咬谁，我就去咬谁。”
来俊臣知道，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但是他心中依旧对李承乾有些许怨恨，明明他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事情，搭建了这么多台阶，陛下顺利的走上去了，结果转过身来，就把他给送进了牢房，还要要了他的命。
他心中不忿。
怎么说，看在他这般忠心办事的份上，也该给一条活路吧？
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李承乾不可能给来俊臣活路，若是如此的话，那他可就真是在昏君这个名头上要划一道了，来俊臣要推出来，给朝堂诸多大臣泄愤，李承乾不保来俊臣，朝堂上的大臣也想要来俊臣死，他怎么可能有活路。
所以即便来俊臣心里怨恨李承乾，那也没办法，怨着吧，怨恨皇帝的人多他一个不多，来俊臣算个啥，更何况，在李承乾眼中，来俊臣已经就算是个死人了，怨恨又能怎么样？
“即便是来大人心中清楚陛下有意要对付玄家，那派人打伤本官的家仆，来大人又何必走这一招呢？”狄仁杰说道：“这样一来，来大人不是更容易暴漏出更多的破绽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来俊臣说道：“那时候本官才刚刚开始谋划这一切，说实在的，本官也是想要搏一搏，那时候不如现在啊，心里想着，事情刚刚开始，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所以，就出了一点儿意料之外的事儿，本官心里就紧张的很，自然要想办法找补，另外则是，本官弹劾玄公，有一条便是结党营私，若是从狄大人的家仆手中拿到狄大人给玄公的信件，那这条罪名，可能就会坐实啊。”
“那来大人还真是煞费苦心了。”狄仁杰笑道：“本官给玄公的那封书信的内容，让来大人失望了吧？”
来俊臣摇了摇头：“也算不上失望，信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那个节骨眼上跟玄公联络，这可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陛下知道你与玄公之间有往来，那他在想起本官弹劾玄公结党营私这件事儿，心里难免会有疙瘩，我要的，就是要陛下心里有疙瘩，有了疙瘩，陛下才会与玄公之间有隔阂，往后的事情，才会容易办，至少当时，这个目的，我是达到了。”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人要往上爬
但是后来，他万万没想到，狄仁杰真敢跳出来跟自己作对，还这么难对付，以至于到最后大乱了他的计划，让他时不时的就有些慌乱。
正是这样的慌乱，让他的破绽就更多了。
再往后，他就看清楚了，狄仁杰若是不除去的话，那他计划的就算是再周详，也会出问题的，为求自保，他就只能对狄仁杰下手了。
狄仁杰若是死了的话，朝中官员就会更加忌惮，至少他的路会更顺畅一些，顺带着，大理寺查办的案子，也就会不了了之。
身为大理寺卿的狄仁杰都被他给弄死了，那大理寺里剩下的小鱼小虾三两只，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狄仁杰也是命大啊。
想到这些，来俊臣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他每次要对狄仁杰下手，狄仁杰总能有惊无险的活下来。
来俊臣到现在还不知道，狄仁杰活下来，可不是偶然，而是李承乾一直派遣暗卫偷偷的保护着狄仁杰，只要狄仁杰遇到关乎性命的危险，他们就会出现，保住狄仁杰。
皇帝怎么会允许狄仁杰这样的臣子因为这样的事情丢掉性命呢？
等到案子结束，事情都明了的时候，狄仁杰被陛下暗中保护的事情，朝臣们也必然会知道，到时候，李承乾又能在朝臣之中刷一波好感度。
保护大臣的皇帝，将大臣放在心上的皇帝，他们也能放心效忠啊。
若是对忠臣，对能臣都不管不顾的话，那可就真是寒了臣下的心了。
御下之道，但凡是接受过正儿八经的储君教育而登上皇帝之位的皇帝，心里都门儿清，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为了自己的前途，构陷朝廷重臣，来大人，连本官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啊。”狄仁杰朝着来俊臣拱了拱手。
或许来俊臣在别的方面让人病垢，他的手段也不光彩，但是就这份胆量，这份揣摩陛下想法的心思，并且将这份心思付诸于行动，这朝堂之中，怕是没有人能比得过来俊臣。
而且，来俊臣还猜中了陛下的心思，给陛下铺了路，搭了台阶，陛下顺着这条路走的还算是舒服。
若是来俊臣的手段不这么激烈，也不弄出这么多人命，得罪这么多人的话，那他的下场，也绝对不会是像今天这个样子。
或许他用的时间会久一些，但是达到了陛下的目的，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的话，那他必定能够在朝中位极人臣。
只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来俊臣这么做了，将自己的路，一条条的堵死了，虽然得到了短暂的升迁，仕途走的顺了一段时间，但是带来的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而来俊臣，就是被那短暂的繁华给糊住了双眼。
也不能怨来俊臣的目光短浅，他有自己的计划，只是失败了而已，况且，来俊臣的出身，也决定了他的眼界和能耐。
“不用这些手段，我依旧是那个在朝中毫不起眼的来俊臣，依旧是那个走在街上，被寻常熟悉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那个来俊臣。”来俊臣苦笑道：“谁愿意拿着自己的命去折腾啊，但是你要是不折腾，怎么就知道，旁人不会折腾你呢？不管是行为上，又或者是言语上，狄大人，人情冷暖啊。”
“或许，来大人在朝中安安分分的，也比今日要丢了性命强不是，至少，也不用这么多人将命都搭进去了，只为了来大人的官帽。”狄仁杰说道：“或者说，来大人的手段，用不着这么激烈，慢慢来，总会有机会的。”
“那是对于狄大人这样的人来说，下官这样的人不一样啊。”来俊臣叹息一声笑道：“狄大人，下官的年纪大了啊，下官从小在这长安城，三十多岁为官，如今，也有十多年了吧，在钱庄的事情发生之前，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不入流的官员，若是不抓住机会的话，下官这一辈子，也就是那般模样了，以下官的年纪和能耐以及官位，往后再想往上走，难如登天啊。”
各人有各人的无奈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大人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到局中来，而且，还让他们平白没了性命，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应该的。”狄仁杰说道。
不管朝堂上的人手段如何肮脏，但是拿着人命不当一会事儿，那就不配为官。
在狄仁杰的认知里，既然做了官，那就是要为百姓谋福祉，为朝廷尽忠办事。
显然来俊臣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配为官。
来俊臣虽然构陷的都是朝中大臣，但是在来俊臣仕途发达之后，也未尝没有对长安城的普通百姓下过黑手，大理寺的差役出门调查，可是调查了不少来俊臣的黑料呢。
来俊臣无奈一笑：“狄大人，平常出门的时候，感受到过别人的白眼吗？”
狄仁杰眼光之中闪过一丝迷茫。
为什么会这么说？
“狄大人，下官的出身，大人了解吗？”来俊臣笑道：“狄大人应该调查过下官吧？“
这是自然。
“来大人是万年县人，自十几岁的时候便来到了长安，往后就定居在了长安。”狄仁杰说道：“来大人的那些旧邻居，对来大人的评价可不怎么好啊。”
来俊臣呵呵一笑。
来俊臣年轻那会儿就不是什么好人，在长安混迹，什么下等人没接触过？地痞流氓，长安城街头巷尾的混混，到最后靠着诡谲奸诈、反复无常、凶险邪恶的性子，在长安城的地痞无赖之中，还真建立起了威信，手底下也有了几个听话的小弟，也正是利用着这些人，来俊臣才办到了后来让他起步发家的那件大事儿。
那就是构陷官员谋反，而且将罪名坐实了。
那件事是来俊臣的机遇，刺史王续正好被朝廷查办，他就继续靠着诬陷人的手段继续告密，给自己混了个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