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一直在在京城为官,根本就没有地方官的经验。但是偏偏还觉得自己出身京城,智谋必定超过地方官。否则,为什么自己是京官,而那些人是地方官?
来到杭州之前,他也是谋划了好久。兵书战策都读了好几本。最后觉得无非就是打击异己,扶植自己的心腹,便足以将东南市舶司掌握在手中。
但是当他到了杭州之后,却发现真的和自己想象的差了太多,自己对经商,税务,包括地方衙门的管理,完全是一窍不通。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务实和务虚有着很大的差别。他在京城尽务虚了,真到了务实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
于是,他便拿出了在京城务虚的本事,排除异己嘛。听话的,用。不听话的,靠边站。
如此一来,很快便有一批人聚在了他的周围,送礼的,拍马的,这些人包括官员,也包括商户,甚至他心中还有些忌惮的五大世家,也送来了礼。
开心了!
张世杰开心了,心中觉得这务实也没有什么嘛!
于是,他便进行了第二步。准备开始蚕食大明海贸。这要从商户开始。不管是什么环境,总有得意的,和不得意的。就算是公平如罗信,也有些商户遭受到罗信的打压,但是这罗信的威名下,只有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过日子。如今罗信走了,张世杰来了,正所谓一朝君王一朝臣。而张世杰也有意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很快地和张世杰联合一片,形成了一股势力。
但是,等到他们这股以张世杰和徐府为主的新生势力向着大明海贸发出攻击的时候,却遭受到了强烈的反弹,差点儿闹出杭州府罢工罢市的事情。
如果是罗信遭遇此事,他一定会使用霹雳手段,正如他当初所做的那般。但是,张世杰如何有这种手段,只好不甘心的退缩了。
只是张世杰并不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智慧不如罗信,而是因为自己资本不够。和徐府商议了一下,如果自己这边有着足够的资本,那完全可以抛开大明海贸,将和藩国商人的生意垄断。张世杰有这个权利,如今不敢这么做,只是因为没有那个资本垄断。于是,他们就想到了走私。
无论那个世界,没有比走私更加赚钱的生意。
所以,走私就这么开始了。而且收益令张世杰和徐府心惊,按照这个赚钱的速度,用不了两年,他们就可以把大明海贸抛到旁边。让大明海贸名存实亡。到那个时候,大明海贸那些人就要跪在他们面前哭求。
刚开始他走私的时候,也十分担心大明海贸来捣乱,但是后来却发现,大明海贸那些人只要有生意做,有钱赚,并没有多大抵触。于是他便逐渐地减少大明海贸的份额,虽然大明海贸那些人也来抗议过,但是却没有像自己那样过激。这让他的心便越来越大了。
如今他是明白了,那些人是在暗地里整理他的材料,暗地里整理藩国进出的货物。而能够将包括五大世家在内的那么多商户凝聚在一起,做这件事情,除了罗信,没有别人。这件事根本就是罗信安排的。而且最后举报的又是另一个大佬,胡宗宪。
这完全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他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太贪,想要把五大世家逼得家破人亡,也没有想过是他先要侵夺大明海贸。
他也没有想过,如果他不这么做,别人根本就不可能如此针对他。
他只是想到自己被人耍了,心中便起了愤恨之心。将这些东西看完之后,头上响起了嘉靖帝的声音:
“看完了?”
“臣看完了!”
“你可知罪?”
“回陛下,臣知罪!”
“何罪?”嘉靖帝的声音更冷。
“臣愚昧,臣被小人糊弄了,臣是冤枉的。”话落,张世杰趴在地上,痛苦失声:
“臣对不起陛下的栽培,臣万死。”
“哦?”嘉靖帝的声音更冷:“你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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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章 他要干什么?
“臣冤枉,臣真的冤枉!”
嘉靖帝冷冷地看着张世杰,再不言语。张世杰便趴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冤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得不到嘉靖帝丝毫的回应,他的喊声便渐渐地消失了,只剩下了哭声。接着哭声也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抽泣,最后抽泣也没有了,便像一个死人一般趴在了地上。
“哭完了?”嘉靖帝声音平稳得没有丝毫的波动。
张世杰的身子就是一抖,挣扎着说道:“臣冤枉……”
“你冤枉?”嘉靖帝的声音寒冷如冰:“朕将一个好好的市舶司交给了你,这是朕对你的信任,但是你却辜负了朕的信任,半年的收入竟然要比罗信在时,少了三分之一。张世杰,你和你主子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臣……臣冤枉啊!”张世杰不到最后,不可能承认,更何况嘉靖帝还点出了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是谁?
徐阶啊!
“陛下,臣自从到了杭州之后,殚精竭虑,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如履薄冰……”
“说人话!”嘉靖帝冷声道。
张世杰的身子便是一抖:“臣……臣……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但是……但是……这不是臣对陛下不忠,也不是臣贪婪。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张世杰吞咽了一口吐沫道:“陛下,臣在离开京城之前,臣知道自己一直在京城为官,没有半点儿地方官的经验,更没有经营市舶司的经验。为了把陛下交给臣的差事做好,所以臣一到杭州,便去拜会罗信。请教罗大人,如何将市舶司经营好。罗大人告诉臣,市舶司一切都走上了正规,只要按照原有的规矩,用原有的人就好。
臣便信了!
但是,那些人……那些人……欺负臣不懂这些东西,又听信了罗大人的话,对他们充满信任,便被下面那些人钻了空子,内外勾结,还打着臣的旗号,直到如今,臣才知道他们竟然敢走私。臣……才疏学浅,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请陛下治罪。”
“嗤……”嘉靖帝嗤笑了一声道:“巧言令色。”
“臣不敢!”张世杰哆哆嗦嗦地说道。
“不敢?那朕的钱哪去了?”
“臣……臣……”张世杰又突然大哭了起来道:“陛下啊!臣到了杭州之后,才知道是如何的艰难。杭州已经被罗大人掌控得如同铁板一块,臣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衙门,根本就没有人听臣的。那些人勾结在一起,将臣架空,如何为所欲为。大肆走私,损公肥私。原本臣是这样想的,先放弃一段时间利益,整治吏治,等着剔除了那些蛀虫之后,再抓市舶司经营。就是送给陛下的那些银子,也都是臣千辛万苦才争取来的。”
嘉靖帝的眉头一挑,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罗信的人离开了杭州,但是市舶司还掌握在罗信的手中?但是他依旧没有给张世杰好脸色。
“当初罗信在杭州,遇到的困难比你多。罗信能够克服,你为什么就不能克服?”
“陛下啊!罗大人当初可是有着戚继光那支军队,臣可是什么也没有啊!没有军队,那些衙役有暂时没有收服,臣……臣……苦啊……”
“那你为什么不上奏?”
张世杰一时没有想好理由,便低着头趴在那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