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胡宗宪斥责阮鶚放肆的时候,阮鶚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昂然道:
“那大人为何不出战?”
胡宗宪微微皱眉道:“皂林地势形如口袋,如果我们去的人少了,便是主动的钻入口袋,到时候被倭寇将口袋口一扎,我们一个也别想活。”
“但是皂林却是一个险要之地,一旦我们不能够把倭寇消灭,或者是阻挡在皂林,倭寇就会直逼杭州,杭州便会再一次被围攻。府城被围,大人可想过后果?”
众将心中都是一凛,不由将目光望向了胡宗宪,这里也只有戚继光老神在在。这要是在以往,恐怕他早就向胡宗宪求战了。但是,如今他却是做的很稳。因为他已经决定跟随罗信了。所以他如今在行动上就要征得罗信的同意,而且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他这种军队原本就是嘉靖帝下旨调拨给罗信,由罗信直接领导,就是胡宗宪想要戚继光参与某种行动,也要征得罗信的同意,否则便没有权利调动戚继光。
但是,上次胡宗宪攻打狼儿岛,却是根本没有和罗信打招呼,便直接征调了戚继光,而戚继光也没有去征得罗信的同意,便直接拔营起寨,前往胡宗宪这里报道。
这里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胡宗宪原本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而且他在东南经营很久,军权在握。在他的意识中,整个东南的将士都是他的,别人没有权利调动他的军队。就算将戚继光和罗青交给了罗信,那也是借,只是借给罗信,只要他胡宗宪需要,便随时可以征调回来,完全不需要告知罗信。而那个时候的戚继光也没有见识到罗信的威力,所以胡宗宪一招即走。完全没有把罗信当做回事。
而罗青也是憨厚之人,他也想着大胜仗,而且认为杭州不会有事,当初也跟着胡宗宪去了狼儿岛,
但是现在不同了。
自从见识到罗信早早地就预料到狼儿岛是一个阴谋,而在钱塘江斩杀数万倭寇之后,他就意识到罗信是一个真正的军神,而且没有从北方到南方的水土不服。打草原鞑子可以,打东南倭寇也没有问题。跟着罗信要比跟着胡宗宪强多了。
试想一下,如果上次他没有跟胡宗宪去狼儿岛,而是留在罗信的身旁,那场功劳虽然也要让给胡宗宪,但是他肯定能过得到很大一块功劳,所以他此时很奇怪的在想,罗信知道了如今这种局势之后,会不会出兵。如果出兵,会如何出?然后他又想自己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会如何决定,全然忘记在自己面前的胡宗宪和阮鶚。
此时胡宗宪叹息了一声道:“我一直没有下令出兵,正是因为考虑到杭州等府城。这次倭寇上岸的不仅仅有徐海,徐海只是他们当中最大的一支。在徐海的左翼是叶麻,在右翼是辛五郎,三支力量成鼎足之势。”
胡宗宪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前的地图道,众将一看,果然如此,也都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起来。阮鶚也沉默了下来,见到众人都沉默,胡宗宪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现在徐海那边完全占据了主动,如果我们去的人少了,那里就是一个口袋,他们就会把我们包在里面,全部歼灭。如果我们倾巢而出,他们就会突然分兵攻打杭州。”
大殿之内都沉默了,阮鶚拧着眉头思索着,他的心中也觉得胡宗宪说得有道理,但是总不能够就眼睁睁的看着倭寇横行,而龟缩不出吧?那还要他们这些官兵做什么?
“那大人的意思是?
胡宗宪叹息了一声道:“对付这次上岸的倭寇,我们想要派一部分军队去肯定不行,那就是去送死。想要一战,就必须倾巢而出。所以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倾巢而出,另一条路就是不出城,固守苏杭。先力保府城不失,然后在徐徐图之。
众将默然,虽然只有两条路,但是选择起来却是如此艰难。选择固守苏杭,那么就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整个东南被倭寇肆虐。选择倾巢而出,苏杭很可能就会被倭寇攻下,酿成苏杭惨案。
实际上,众将心中已经知道了胡宗宪心中的选择。作为东南总督,倭寇只是在村县烧杀抢掠,影响不大,但是一旦苏杭被洗劫了,那影响就太大了。胡宗宪虽然没有说,但是大家却也明白胡宗宪必定会选择固守苏杭。
“那大人的意思是固守苏杭?”阮鶚艰涩的问道。
胡宗宪的脸上也露出了艰难之色道:“这也是没有办法……”
阮鶚腾的站了起来道:“大人,你给我一直军队,我带着他们在府城之外和倭寇交战。”
“不行!”
“部堂大人,我只管你要一支军队,加上我的浙兵,我只和倭寇游斗……”
“阮大人。”胡宗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阮鶚的话道:“没有我的命令,浙兵也不允许你调动。”
“部堂大人,你阻挡不了我,而且浙兵也只听我的。”
“就凭你的浙兵?他们就是被切的瓜,拉出去,就是送死。”胡宗宪语带讥讽的说道。
“所以才向大人求一支兵。”
胡宗宪倒是感兴趣的问道:“你想要那支兵?”
“请将戚将军三千人马暂时借给我。”
“戚继光?”
胡宗宪将目光望向了戚继光,众将的目光也不由都望向了他。戚继光此时还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猛然觉得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不由愕然望去,不明所以。
见到戚继光的神色,胡宗宪和阮鶚的心中哪里还不知道戚继光溜号了?脸色不由一黑,不过戚继光能征善战在最近这几年倒是崭露头角,阮鶚想赢得戚继光的支持,就不能够让胡宗宪抢先开口,于是抢声道:
“戚将军,可愿与我出城痛击倭寇?”
“阮鶚,你放肆!”胡宗宪大怒。
“你可以上奏参我,但是戚将军我要定了。”阮鶚大义凛然。
“哼,我不下令,谁敢和你走?”
“戚将军……”
阮鶚望向了戚继光,戚继光摇了摇头,胡宗宪精神就是一振,阮鶚却是脸色一黑,一甩袍袖道:
“一群胆小鬼。”
话落,便大步离去。望着阮鶚离去的背影,胡宗宪的脸黑得像锅底,望向戚继光道:
“元敬,你立刻回去将军队调入杭州城,不可轻出。”
戚继光心中就是一喜,不让他离开杭州城就行,当即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总督府。
杭州。
市舶司。
二堂内,罗信和宋大年相对而坐。罗信神色平静,宋大年却是眉宇之间浮动着焦躁。他已经好话说了无数遍,罗信却是稳坐钓鱼台,宋大年最终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道:
“不器,只要你这次帮我,你我共渡难关……”
“大人,我心中市舶司的事情一大堆,真的没有余力……”
“不器,你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以后我不仅全力支持你市舶司,就是这杭州城内的诸项事宜,我也都听你的。”
“大人玩笑了!”罗信亲手为宋大年斟上茶,脸上露出了亲热的笑容道:
“陛下虽然限定了我在杭州的权责范围,但是大人您是我的上官,如今大人被六大世家欺辱,不器也不能够在旁边看着,这个忙我帮了。”
宋大年磨了磨牙,但是身在屋檐下,又怎敢不低头?只是心中充满了羞怒。这件事分明就是六大世家针对罗信,他宋大年只是一个看热闹的,却没有想到这个看热闹的人遭了秧。如今海得亲自上门求罗信。
但是,他没有办法啊,如果能够求得六大世家罢手,他也不会来求罗信,如今他却只剩下了求罗信这一条路。当即安奈下心中的羞怒,朝着罗信拱手道:
“多谢!”然后又亟不可待地问道:“不器,你有什么办法?如今杭州的局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无论是机工闹事,还是百姓因为物价闹事,都会引起另一个方面闹事,到时候就是两个大乱子,合成了一个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