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信呢?他去了没有?”
“去了!”
嘉靖帝的目光就是一缩,心中便升起了一丝不安。
“难道罗信向徐阶屈服了?我扶持徐阶就是为了打压罗信,如果罗信向徐阶屈服,那……”
“可是又离开了……”
刚刚一个念头之间,黄锦的话又响了起来,气得嘉靖帝差点儿朝着黄锦一脚踹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声道:
“然后呢?”
“罗信前往香山似乎只是在表达他一个作为下属的礼节,只是和徐大人朝了一个面,便和周玉等人离开了,之后那些人便径直去了罗信的府中,如今还呆在那里。”
“罗信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黄锦轻声道:“他每日几乎都在户部!”
说到这里,黄锦的心中就觉得好笑,声音中便带着一丝笑意:“好像他是户部的官员一般。”
随后又收起了语气中的笑意道:“他自从回京之后,便和军中再也没有一点儿接触,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武侯的身份,专心做一个文臣。”
嘉靖沉吟了片刻,似乎是自言自语般道:“朕是不是对罗信太苛求了?”
黄锦赶紧低下了头,他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说一句多余的话,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紧守着自己的本分。
嘉靖帝也没有想黄锦回答这个问题,独自沉吟了一会儿道:“罗野和罗平呢?”
“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异动,每日规规矩矩的,只是这武人性格难免粗豪一些,喜欢聚在一起喝酒。”
嘉靖帝又独自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是不是应该把罗野和罗平调出京城?”
黄锦的心中就是一动,这是嘉靖帝对罗信的看法有变啊,看来罗信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让嘉靖帝少了一些忌惮之心……
谁知道嘉靖帝又立刻摇头道:“还是先等等吧……”
“帝心难测!”黄锦的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神色变得更加谦卑。
嘉靖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窗口,望着空落落的皇宫,寂静的气氛向着他汇聚而来。他的脸色渐渐地又变得阴沉道:
“想必现在的香山一定很热闹吧?”
黄锦的头垂得更低,嘉靖帝突然冷哼了一声道:“京城所有官员都跑了香山,徐阶就那么值得他们巴结吗?”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过了半响,嘉靖帝悠悠地说道:“今天轮到谁当值?”
“是高阁老!”
“他在?”
“在。”
“哎……”
嘉靖帝叹息了一声,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给徐阶的支持太过了,想当初自己提升高拱进入内阁,可是向着用高拱制约徐阶,后来因为罗信的原因,才全力支持徐阶,如今看来,高拱已经完全被徐阶架空了……
嘉靖帝脸色难看地回到了御书案前坐下,伸手从一摞奏章上拿起了一个翻阅了起来,然后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匆匆扫了几眼,便将手中的奏章扔到了一边,又拿起了一个奏章,再匆匆地看了几眼,又拿起了一本……
当他看了十几本之后,脸上已经现出了暴怒之色,猛地将手在御书案上一划拉,便将所有的奏章掀飞了出去。
黄锦急忙跑上前去,弯下腰开始捡那些奏章。那些奏章被嘉靖帝扔了出去,很多都已经散开,黄锦在捡的过程中,匆匆看了几眼,心中就是剧烈的一跳。那些奏章中全部都是弹劾高拱的,他们在弹劾高拱,弹劾我无能,身在内阁,却什么事情也不做,致使徐阁老公务繁重,身体每况愈下,呼吁陛下将我罢黜内阁,换一个人来内阁辅助徐阶,而且还提名张居正入内阁。
“张居正!”此时嘉靖帝冷冷地说道:“难道朕不知道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吗?朕还没有死,他们是不是太心急了?”
黄锦小心翼翼地将奏章捧在了怀里,看着嘉靖帝暴怒的神色,又不敢放回到御书案上,嘉靖帝看了一眼黄锦道:
“捧着它们干什么?放回来吧。”
黄锦急忙轻轻地将那些奏章放回了御书案上,嘉靖帝的神色略缓道:
“去请高阁老来,再吩咐送两碗粥来!”
“是!”
黄锦悄悄地退下,向着值房走去,心中暗道:“高拱这是要被陛下重用了啊!”
值房内。
高拱靠着一个枕头半躺在那里,微微眯着眼睛。从眼缝中不时地闪过一道精芒。
“徐阶现在应该正意得志满吧?陛下也应该心中不满了吧,而且这个时候也应该看到折子了吧?原本是想要等着罗信离开京城再行动,但是这罗信不亏是军神啊,竟然硬生生地能够放下身段,忍得下去。这小子,一点儿也不像十六岁啊,倒像是六十岁,老奸巨猾啊!”
原本高拱是准备等到罗信离开京城,再针对徐阶行动。但是罗信太能够忍了,而徐阶又太能够折腾了,不仅仅是独掌朝纲,如今更是不断地讲学,其声势越来越盛,在这样下去,高拱就完全没有了机会了。所以,高拱才不得不提前行动。
心中正琢磨着,便听到推门的声音,偏过头一望,便立刻起身道:
“黄公公,您怎么来了?”
“呵呵……”黄锦未语先笑:“陛下请您过去。”
高拱心中就是一动:“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陛下正在御书房内等着您,请高阁老喝粥。”
高拱心中就是一定,朝着黄锦拱手道:“有劳公公了。”
当高拱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嘉靖帝的面前已经摆放了两碗粥,见到高拱进来,还没有等高拱下拜,便笑着指着面前的粥道:
“高卿,陪朕喝碗粥!”
“谢陛下!”
高拱一边走过去,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嘉靖帝脸上的神色,见到嘉靖帝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那眉宇之间却浮动着一丝怒色。
高拱心中就是一喜,他知道嘉靖帝这一定是对谁不满了,肯定不是自己,否则嘉靖帝也不会请自己来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