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做什么后手?”
罗信定定地望着罗恒,罗恒的目光中闪过了老人的智慧,挺直了腰杆道:
“信儿,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一直不同意你大伯和你堂兄进入军队吗?”
“是害怕大伯和堂兄危险。”
“这只是一个方面。因为我知道一旦入了军队,有时候就身不由己。信儿,如果你是单纯的文官,在大明,就算你犯了罪,最多也不过被罢官罢了。但是武将不同,随时都会死。当然……也随时都会反。爷爷阻止他们,只是想老罗家能够传宗接代下去。
但是,既然我们老罗家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随时都能够被灭族,那我们老罗家也不能够坐以待毙。在这方面,爷爷我值得信任,你大伯,你堂兄都值得信任。你小叔……他胆子小,还是不要和他说了。”
罗信沉吟了一下,目光变得坚定。低声对罗恒道:“爷爷,我想如此这般……”
罗恒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明日我派人去神枢营找你爹和你大伯,让他们晚上回来一趟。”
罗信点点头道:“爷爷,委屈你装病吧。”
“也好!”罗恒点点头。
爷孙两个离开了亭子,各自回到自己的房中。罗信回到自己的书房,蝶儿立刻为罗信沏上茶,罗信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着,他倒不是练字,而是想要通过写字来让自己凝神静气。桌子上的纸渐渐地摞了起来。
“呼……”
罗信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心神宁静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嘉靖。
目光落在“嘉靖”这两个字上,平静的脑子里开始冷静地思索了起来。
大明建国以来,曾经以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让士林的地位急剧地提升,作为文官能够在朝堂之上和皇帝大声争吵,吐沫星子都喷到皇帝的脸上。让士人动则喊出“大明养士百年……”的话语,但是这种文人的气节和胆量到了嘉靖帝这里戛然而止。嘉靖帝初掌帝位的前二十年就是和文人不断争斗的二十年。
嘉靖帝通过一次次的罢官,一次次的流放,一次次的廷杖,将大明文官的胆子打没有了,将大明文人的气节大没有了,大明朝彻底成为了嘉靖帝的一言堂。一句话可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让大明文官都成为了一群没有气节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仕途顺利,想要仕途高升,只有对了嘉靖帝的心思。同样,如果想要害某个人,只要能够让嘉靖帝动了心思,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罗信等一批六七品的小官,想着干掉当朝二品大员邹应龙也不是痴心妄想。
只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帝心难测,特别是嘉靖帝,特别是到了老年的嘉靖帝,更加地难测。虽然罗信前世的时候,通过历史书籍已经对嘉靖的性格有了一个充分的了解,但是通过书本和实际上还是有着差距。通过来大明之后,和嘉靖帝的几次接触,罗信对嘉靖帝已经有了更为形象的了解,但是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嘉靖帝多变。
但是,罗信也知道就算嘉靖帝再难测,也抗不了大明无数文官在琢磨他,而他偏偏在位的时间有长,几十年下来,实际上嘉靖帝已经被研究透了,但是嘉靖帝却偏偏自己不知道,让一些文官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觉得自己乾纲独断。虽然严嵩最终死于嘉靖之手,但是严嵩可谓玩了嘉靖帝一辈子。
是人就有弱点,只要利用好了嘉靖帝的弱点,罗信感觉自己的困局就能够迎刃而解。
那么,嘉靖帝的弱点是什么?
第一是怕麻烦!
一心只想着修道,总想要避开任何麻烦,为了躲避麻烦,他连朝堂都几乎不上。只要是麻烦的事情,他几乎本能地去躲避。
第二是缺钱。
大明一直缺钱,寅吃卯粮,到了嘉靖帝修道之后,就更缺钱,这已经成了嘉靖帝最大的心事。严嵩之所以能够独掌朝堂,除却他青词写的好,媚上媚的好之外,严嵩善理财也是嘉靖帝一直离不开他的重要原因。
但是,如今朝堂之上还有善理财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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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罗家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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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严嵩在位的时候,都说严党贪腐,致使大明缺钱,大明的税收都进了严氏父子的口袋,但是严党倒台之后,大明却更缺钱了。
那么,如果罗信想要在自保的基础上,再去干掉邹应龙,那就要借助嘉靖帝这两个弱点。对于理财,罗信也不是很精通,但是曾经受过前世金融大爆炸冲击的罗信,对于理财怎么也超出这个时代的人无数倍,也就是在理财这个方面,这个时代的人和罗信之间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就是罗信的优势!
想要自保,令嘉靖帝不想向罗信下手,就要解决大明缺钱这个问题,想必嘉靖帝经历了严嵩时期和后严嵩时期,已经深切地感受到缺钱的艰难,如果在这个时候,罗信能够帮助他解决钱的问题,哪怕只是让大明财政恢复到严嵩时期,这也会让嘉靖帝再次看重罗信,哪怕心中对罗信有忌惮,也会让嘉靖帝做出决定的时候,更加犹豫,这便会让罗信变得更加地安全。
至于如何干掉邹应龙,那就必须让邹应龙去给嘉靖帝添麻烦,对于最怕麻烦的嘉靖帝,最讨厌的就是给他找麻烦的人。
罗信脑子里的思路渐渐地变得清晰,方向确定之后,要做的就是寻找机会,这个罗信急不来,只能够慢慢地去寻找。
第二日。
黄昏。
两骑飞快地来到了罗府门前,跳下战马,大步向着府内走去,正是罗野和罗平两个人。如今两个人已经成为从五品五官,身上的农家气质已经淡了很多,有了当官的威严。在下人的一片恭迎声中,急急地向着父亲的房间走去,因为他们两个今日收到了家信,说是老父病了,便急忙请假赶了回来。
进入到大门没有多久,便看到陆元从对面匆匆而来,向着两个人躬身施礼道:
“大老爷,二老爷,这边请。”
“陆元,家父如何?”罗平急声问道。
陆元向着四周望去,压低着声音说道:“老太爷在房间里等着二位老爷呢。二位老爷去了就知道了。”
罗平和罗野便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到陆元的神色之间有些神秘,他们两个知道陆元是罗信的心腹,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信儿有什么事情?
两个人心中就是一沉,紧跟着陆元来到了父亲的卧室,陆元为他们两个推开房门,两个人走了进去,陆元便将房门关上,然后站在了门前。
罗平和罗野一走进门内,便看到老父躺在床上,罗信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在床边还摆放着两把椅子,一看就是为了他们两个准备的。两个人抢到床前,望着罗恒道:
“父亲,您得了何病?”
罗恒便看了罗信一眼,罗信便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爹,大伯,爷爷没事,是有一件事情请你们回来商议。”
罗平和罗野神色一怔,随后就变得凝重。能够让老父托病将他们两个唤回来,一定不是小事。两个人落座,便将目光望向了罗信,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如果在罗家做主的不是罗恒,而是他们眼前的罗信。将他们叫回来的人也一定是罗信。罗平望着罗信道:
“信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