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信感觉到高拱的目光望过来,但是他依旧耷拉着眼皮,佯装根本就没有看见。高拱心中便叹息了一声,知道这件事没有强行按到罗信头上的道理。罗信管的是工部,兵部的事情归马芳,而且自己是首辅,为总管。罗信有着充足的理由拒绝,而且自己和马芳还会获得无能的名声。便将目光望向了马芳道:
“马大人,你是分管军事的,这事儿就交给你吧。”
马芳脸露出苦涩道:“如果单纯是军中的事情,再难的事情,我也能够处理得当。但是这关系到内廷,你也知道,如今户部尚书都被那些太监逼得在家里装病,工部尚书也被太监逼得差点儿告老还乡。”
说到这里,马芳叹息了一声道:“这根本就不是能不能处理的事情,而是陛下他根本就不讲任何道理地护着那些太监,你让我如何处理?”
高拱心中无奈中夹杂着对马芳的愤怒道:“难道你这个兵部尚书就眼看着军权落在太监手中?”
马芳苦着脸沉吟了片刻道:“阁老,这件事我一个人扛不动,你还是请一个人来帮我吧。”
“请谁?”高拱眼睛一亮:“只要能够解决军中之事,你提出来,我就请。”
高拱的心中很明白,不管马芳请谁,那个人需要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只要不让他冲在前面,直接和陛下发生冲突就好。
“罗大人!”马芳道。
高拱脸色微变,但是还没有等到他开口,罗信却是抢先开口道:
“马大人,这原本就是你的事儿,你这不是害我吗?你主管兵部,插手五军营的事儿,是名正言顺,而我主管的工部,却让我去插手军事,这不是让我惹是非吗?
你也知道那些太监的可怕,就算我是陛下的老师,也架不住那些太监每日在陛下面前说我的是非,你也听过三人成虎吧?”
原本高拱还有些犹豫,他知道如果自己坚持要罗信参与进来,罗信未必不会参与,但是一定会提条件。只是如今高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怕罗信提条件,就怕罗信不管啊。
正如马芳所说,罗信在军中的影响力高过马芳,而且罗信和隆庆帝关系匪浅,便道:
“罗大人,虽然你分管工部,但也是内阁重臣,这事还需要罗大人站出来。”
罗信摇了摇头,一脸愁苦地说道:“阁老,你也知道我如今在进行工部改革……”
“我给你五十万两白银。”
罗信翻了一个白眼道:“阁老,这个改革!”
“一百万两,不能再多了。”
罗信想了想道:“拨给我一块地,我要建一个书院。”
“你要建书院?”高拱惊讶。
“嗯,不过不是现在大明那种意义上的书院,主要不是为了科举,而是为了科技。”
“就是传授那些奇技淫巧?”
“你……这么说,就算是吧。”罗信的脸上现出了无奈。士农工商,大明根本就瞧不起工这一块。
高拱眼珠子转了转,罗信这是想要玩大的了,还想要为那些奇技淫巧建立一个书院,恐怕会被士林喷死。呵呵……这倒是我一个将罗信赶出内阁的机会。当即拍板道:
“行,不过城内是没有地,只有城外了,等老夫给你找找。今天就给你解决如何?”
“多谢阁老。”罗信脸上露出笑容道:“我会辅助马大人的。”
“这件事还是以你为主,毕竟你是内阁次辅。”高拱凝声道。
罗信摆手道:“我为主,名不正言不顺,马大人才是主管兵部。阁老你放心。不器必定尽力。”
“也好!”高拱最终答应了下来。
散会之后,罗信去了马芳的值房,和马芳研究了一上午。到了下午,罗信便来到了工部,听闻罗信前来,工部尚书林云同便迎了出来。两个人进入林云同的值房,罗信让林云同唤了周玉前来,三人落座之后,罗信便道:
“林大人,我一直倡导工部改革的事情,我知道你反对,但是这个改革必须执行下去。”
林云同却是瞧不起工匠,特别是像他这种御使出身。但是如今身位工部尚书,也想做出一番事业。否则也就不会投奔徐阶了。如今徐阶告老还乡,临走之时,让他们这些人低调,等高拱和罗信相争,他们渔翁得利,扶持张居正。
但是林云同和葛守礼,王国光等人真的不同。不同就不同在他一直是御使出身,起复之后,才担任工部尚书,所以御使的痕迹非常浓,也就是说名士气很浓。说白了,就是理想化很重,再说俗气一些,那就是一个年级很大的中二病患者。
所以,在心中也很看不惯徐阶。虽然感激徐阶对他的起复,但是想要让他当徐阶的门下走狗,那肯定是不行。如此,他对罗信和高拱也没有那么愤恨。反倒是对高拱和罗信,心中还有着那么一些欣赏。
*
*
第1569章 改革
特别是高拱前些日子保住了他,他对高拱心中也有感激。所以,心中倒不是很希望高拱和罗信相争,毕竟两者相争,受伤的是大明。
御使的心思还是有些纯净的,他们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本心还是为了大明好,只不过受于眼界的问题,很多事只看到了其表,想不到其内。被很多能臣所不喜。
最近一段时间,林云同改变了很多,因为他感触良深。原本在督察院的时候,总以为自己一身本事,如果自己坐在六部的位置上,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但是,当他坐在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上,才发现干实事和打嘴炮完全是不同的事情。打嘴炮容易,干实事太难了。
所以,当罗信提出工部改革的时候,他的内心第一个想法是抵触。一帮子工匠,还想着为他们提高待遇和地位?
还想什么呢?
但是,他还是想要做一些事情的,而且最近因为和太监相斗,最后还失败了,让他名声大损。所以,也想着做出点儿成绩。挽回自己的名声,让大家知道,自己不是只知道打嘴炮,没有本事,只是陛下昏庸。所以,便耐着性子看了罗信提出的改革方案。
这一看,便让他思索了良久。
罗信提出来的科技是兴国之本,刚开始他有些接受不了。什么时候,那些工匠变得如此重要了?
但是当罗信将历史上所有的工匠发明对一个个朝代的兴盛起到的作用,让他也不得不承认,被视为奇技淫巧的东西,确实是有着作用,虽然不承认罗信说的那么重要,但是心中也接受了那些发明所起的作用不凡。
有着这个心思,再加上如今徐阶不再了,他的上面有罗信,下面有周玉,即便是他阻挠,也阻挠不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做出一番事业,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但是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钱和人。
但是,工部有钱吗?
有。
但是,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内阁高拱审核得严着呢,特别是罗信想要在工部改革之后,提防的很。
有人吗?
人是有,不过识字的是官员,不懂工匠技术,也就是罗信口中说的科技。懂技术的工匠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