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世间的风云如何变幻,它们永远屹立于此,等待着主人的回归。现在它的主人终于归来了。也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作为前线的最西端唯一的“城市”,这座古镇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伤兵!
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都被撤到了这里的野战医院中接受治疗,尽管有着领先时代的野战救治体系,但是医疗水平却是有限,药物同样也是原始。因为没有止痛药,所以伤员只能用意识对抗伤痛,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发出一声惨叫。再受不了的时候,他们不过刚一挣扎,伴着一声惨嚎,血就从包裹着伤口的纱布下方涌出,血染红了他们的绷带,甚至床单。
还有一些伤员,因为发烧,使得他们的意识模糊,在呻、吟声中发出一些模糊的话语,这些意识模糊的伤员往往是在那里喃喃着“娘”、“媳妇”之类的话语,往往都是对家人的思念,有时候,一些战士会在对家人的思念中慢慢的失去生命。
当然,还有一些战士会在睡梦中喊着“陛下万岁”之类的突击词,甚至像是犯了癔症似的在梦中喊叫着杀光鞑子
战争不仅仅只给战士们带来身体上的创伤,同样还有心理上的创伤。
在野战医院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战友的张国东,终于在阵亡名单上找到排长张平的名字时,神情显得有些黯淡。
排长死了!
班长丁相守也死了,
还有
一个个战友都战死了,不知为什么,他甚至想不起有些战友的模样,不过才几个月而已。怎么能就忘了呢?
就在神情失落的张国东想要返回营地的时候,从一旁边的帐篷里传来一阵呻吟声音,接着的又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长长官,劳、劳驾给倒我一杯水”
扭头朝敞开的帐篷看去,看到一个腿被炸断的伤兵躺床上呻吟着,他的双腿都被炸断了,甚至连大腿都不见了,下半身包裹着绷带,绷带处渗着些血。
也许是被地雷炸断的,清军在在战场上埋下了不少地雷,不过他们的地雷威力很大,人一踩上去,往往代价就是粉身碎骨。其实,这倒也是一件好事,要是腿被炸断了,人活着,可人世间就多了个残废,即便是有功田又能怎么样呢?一辈子还是个残废。
其实,话说回来,活着总好过死了。
死了,就再也见不着了。心底有些感伤的张国东,看着伤后,便取出了自己的水壶,然后弯下腰去,扶着那个伤兵喝水,伤兵的脸上带着些感激。他喝的很急,就像是很渴似的。
“慢点、慢点!别喝这么急!”
叮嘱着伤兵时,张国东又问道。
“怎么渴这么厉害,护士呢?下次渴了就喊护士知道吗?”
“嗯”
喝了半壶水的伤兵,闭着眼睛,就像是很舒服似的,然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张国东说道。
“谢谢!”
就在张国东想要说不用谢时,他看到伤兵不知道从那弄来了一把刺刀。
他想干什么?
“娘啊”
伤兵哭喊着的同时,握着刺刀猛的一下从喉咙刺了下去。
“不”
在张国东的喊声中,伤兵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了,他的脸上带着解脱,在身体的抽搐中,双眼慢慢的失去了神采
“不要”
嘴里喊着,惊恐的看着自杀的弟兄,他往腰后面一摸,这时张国东才发现,那刺刀是伤兵趁他喂水的时候,偷的他的刺刀。
张国东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医生和护士跑过来,看着医生在那摇头叹息,在军医把刺刀递给他的时候,那军医看着站在的张国东,“好了,人总是要死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
“死了,对他也许也是个解脱!”
“哦。”
点了点头,张国东看着死去的战士,然后问道。
“他的伤很重吗?”
“双腿炸没了,就连下面的也没了活着”
摇摇头,医生叹息道。
“走了,反倒轻松了。”
是啊!
走了,也许就轻松了!
只是他的家人呢?
“长官,他到时候会怎么报告?”
张国东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战场上战死或者战场上自杀,与在医院自杀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谁都知道,前者是战死,至于后者。
军医看了看张国东,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问道。
“你们是战友?”
“不是,就是想问问,毕竟,毕竟”
朝周围的那些的伤兵看了看,军医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吧,肯定不会写自杀的”
然后军医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毕竟,当兵的不容易啊”
当兵的不容易啊
离开野战医院后,张国东的脸色一直不太自然,伤兵的模样一直在他的眼前浮现着,他的模样,尤其是最后解脱似的笑容,更让他感觉后背发凉,到最后伤兵的相貌发生了变化,在他的脑海中变来变去,变成了阵亡的战友,变成了身边的战友,甚至到最后又变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