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似乎对此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了,这在其他人的眼中,无异于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可惜无论是儒家还是明月心本身,都是精于说瞎话这行的老手。
“我不认识你,而你又不是公孙玲珑先生,那你怎么能够站在这里,与我高谈轮廓,与我辩论古今甚至是对错?”
明月心一下子站起身来,这一下起身将跪坐在蒲团上那完美的身体曲线在起了褶皱的儒士服下,完全展现了出来。
在场的诸多人中,不乏有见此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有闪过一丝欲望的人存在。
“那我便是公孙玲珑,我就是名家的代表,是站在这里和你儒家辩论的人!”
公孙玲珑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的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那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明月心,这个传闻中的江湖第一美人,此刻在她的眼中,真的是比起什么都要来得令人觉得厌恶和憎恨。
“你是公孙玲珑?笑话,你刚刚说了你是你了,你又怎么可能会是公孙玲珑?”
“你是你自己,你不是公孙玲珑,你在说你自己是公孙玲珑,但其实公孙玲珑是我而不是你,我才是公孙玲珑,你不是公孙玲珑,而我,根本就没来这里,那么你站在这里,你不是公孙玲珑,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辩论?”
“你...是谁?!”
指尖扰动的,不仅仅是袖口,还有这场胜局的终盘,在儒家的弟子眼中,这位传闻中的四师公,一上来就是一连串根本让人听不懂的话。
对于绝大多数儒家弟子,也就是这群死读书的儒家弟子而言,什么你不是,我不是,或者是在话语的缝隙间讨论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那都是太远的事物了。
他们没有接触过,而且,也压根就不知道。
都是一群尚且年少,或者是如同伏念那般刻板的人。
儒家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你让他们在嘴皮子上耍什么滑头,那除非是一千多年以后的儒家,可能才有那个本事。
现在,他们还很本分。
“我是公孙玲珑,难道还需要你来确定?我就在这里站着,没有走动分毫,这天下之忧一个名家公孙,那就是我。”
“而我就是站在你面前,等着你来挑战的名家公孙,你若是看不清楚,大可去看看自己的眼睛,或者...凑近些看。”
说着,公孙玲珑微微朝前倾斜身体,那张本来就大的脸在这个时候登时变得更加的庞大了。
又见这一幕,高坐在堂前,也就是李斯身边的伏念眼神都有些变化了,那些满肚子的圣贤文章,只在这一刻化为了两个字。
卧槽。
“你是不是公孙玲珑,你得问你自己,或者说,你怎么就知道你是公孙玲珑?”
言语间的机锋还在继续,未曾有过一瞬间的停止,明月心斜着眼睛,从细微处看到了自己背后那些儒家弟子们窃窃私语的模样,不由的哑然失笑。
不过,当她的视线投注到另一边,颜路的身上的时候,这才看得到从颜路的眼中浮现出的赞许和支持的目光,在那温润如水,悄然关心的眼瞳中,包含着不必多说,却明明白白的关切之心。
明月心的目光在颜路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转过头,不再去看他。
“我是公孙玲珑,你不是。”
“你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装作知道,你认为我不知道故作知道,但我真的知道而你不知道却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公孙玲珑知道,你知道,公孙玲珑不知道,所以我知道你不是公孙玲珑,而你不知道你不是公孙玲珑,我知道我是公孙玲珑,你不知道我是公孙玲珑,所以,你不知道你不是,而以为自己知道是。”
“呃...”
端着茶杯想要喝茶,但是保持着这个动作的张良以宽长的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这才没有让自己不雅的一面显露出来。
他这个时候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明月心,也就是他的师妹,在利用女人胡搅蛮缠,和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有打机锋的本事,真的是完全不亚于他张良多少。
而且在某些方面,他张良甚至还比不过她。
这一连串好像是绕口令一样的东西,就算是他,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撸一撸明月心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公孙玲珑纵有急智,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提点出来。
“师妹...好口才...”
而在高堂上的李斯,也不由的对明月心刮目相看起来,这一连串的言语变动和词语结合,只怕公孙玲珑这下子算是遇到对手了,而且还是她应付不了的那种对手。
就好比名家之内,以往辩论的人大多都是男人与男人,公孙玲珑以女子身份,本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公孙玲珑又长期与男子辩论,久而久之,这突然出现的同为女人的明月心,就是她极为不擅长应付的对象。
而且明月心的智谋和嘴皮子,也根本不弱于她半点儿。
“哪里,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师妹在儒家经典方面的成就,更加令人赞叹。”
伏念才不会接这个话头,不过在暗地里稍稍的贬低一下名家公孙还是有必要的,毕竟他都说了,这不过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短短一句话,就将名家贬的一文不值。
“说起来,师妹是师叔他老人家收下的弟子,真算起来,似乎还与李大人,有兄妹之分。”
“哦?这件事我倒也有所耳闻,不过...能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师妹,李斯亦深感欣慰,只恨不能得见师尊一面,很是遗憾。”
嘴巴上说着遗憾,但脸上可没有丝毫显露出他遗憾的样子,倒不如说,那眼眸里闪烁着阴郁的寒光,和对于儒家断却了最后一丝情谊的...决断。
“知道...不知道...不不不,我是公孙玲珑这件事,我为什么需要知道?我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我只要肯定我是公孙玲珑就行了!我就是啊。”
如同张良他们预料的那样,一被一连串组合起来的相同文字,却表达出了相反与近似含义的语句所搞的混乱。
公孙玲珑在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顺清楚其中的关窍,但时间却又不在她的掌控中。
喃喃出声的她,只觉得心中好笑,凭什么她是公孙玲珑这件事,都会被人质疑了?
不,倒不如说她就是公孙玲珑这件事,整个天下谁不知道?
“看,你自己也说了,你不需要知道,所以你不知道,所以你不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而你,却还以为你是公孙玲珑。那么明月心现在就在这里问了,在这里论道的,是谁?”
眼眸中透出出些微淡薄的玩味神色,在张良那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目光下,明月心撇撇嘴,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