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声响动,但见前方的火堆被轒輼车冲开一条道来。
无数晋军顺着缝隙出来,结成枪盾阵快步向前。
张任将长枪拔起,向前一扬,喝道:“放箭!”
无数箭簇腾空而起,扑在了晋军正面,只是射死的人却寥寥无几。
随着张任第一个迈开步伐,无数士兵纷纷向前,径口之中喝杀声起,血战已成。
张任枪出如龙,招招取人要害,但凡上前之人无不被斩杀在此。
但是晋军凶悍异常,往日里接战的时候便已经多有了解,这一股精锐竟与东州兵持平了起来。
双方此刻皆是悍不畏死之徒,这径口就好似一个无底的漩涡,不断吞噬着双方的性命。
鲜血汇聚成河,沿着隘口流了出去,染红了山体。
尸体堆积成山,在这径口之中竟然又堆砌成了一座不断高的小城墙,双方在这尸山之上彼此厮杀,为这城墙添砖加瓦。
这于双方而言都是一场血战!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张任衣甲尽破,身上已经批创数处。
但是很快,晋军的攻击似乎弱了下来。
但是后面却爆发了整天的呼喝声,站在高处的张任瞳孔猛缩。
但见一个黑甲将军正领着一队龙甲士兵快步入阵,这些人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看起来个个都是身强体壮之辈。
就连适才还凶悍无匹的晋军士兵看到他们,双目之中都充满了崇敬。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吗?
“传孤令,今日不破此山径,绝不后退一步!”
一个小将军打扮的人站在这群人之中,他也持着一柄横刀,因为他在这些士卒战意更浓。
“杀!”
呼喝声再度在他耳边环绕,那群龙甲士兵杀了上来。
张任心中一惊,这些人的甲胄是自己见所未见的,长枪点在面前此人的侧胸,但见对方一侧身,只留下一阵火光却不见得手上。
大惊的他急忙收力想要向后退去,但是却撞到了身后人,没办法只能舍弃了长枪拔剑格挡对方的利刃。
“噹!”一声脆响,长剑一震,张任的心更惊!
这紧紧是一个普通士兵,却没想到手上的力道竟然这般重!
果然,这群士兵杀入阵中之后,战况对于东州兵急转而下。
他用巧力划开了对方的攻击,长剑更是从甲胄的缝隙之中捅入直到能够抵达的尽头。
结果了第一人,他方才将目光落在了适才说话的那个人身上。
‘唯有杀了他,这径口方才能够守住!’
他怒喝一声,不顾面前的阵线向前扑杀过去。
本就是这一流往上的高手,纵然是龙骧卫想要将他完全截住也有些困难,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不过饶是如此,也被砍伤了一刀。
好在对方距离他并不远,结果了四五个人之后便于对方打上了照面。
长剑乘着对方不注意之际猛然插向他的面甲,对方也反应过来,将这脸侧过来使得长剑贴着面甲划过。
不过这正好中了张任的下怀,但见他长剑猛转一挑,竟直接将他的头盔挑飞。
端的是毒辣的剑法,竟能做到这般精准快速。
便是王昀也惊了三分,便是这剑法只怕自己的叔父也不可能做到。
“你?!”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张任好似恍惚间想起了山居岁月,对自己处处照顾的大师兄。
“叔父,见笑了!”王昀从对方的目光之中便判断出了此人是谁,冷笑一声,向后急退出一步。
张任也反应过来,手上的剑法更为凌厉了许多,纵然左右两侧的士兵想要救援也来不及,王昀只在他手上交手数个回合,便已经险象环生。
“叔父,难道你也要杀我吗?”
王昀一声怒喝,让张任手上劈头斩来的长剑为之一滞,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以势不可挡之势斩向王昀。
张任的怒喝还在耳边,他从未觉得死亡如此贴近自己,手上的长剑迎战却扛不住那巨大的力道。
此时,但见旁边人影一闪,一个龙骧卫挡在了他的面前。
张任全力斩下的一剑斩破了他的肩吞,催破了这甲胄,直接砍入了他的胸腔。
鲜血顺着伤口猛然涌出,腥臭难挡。
只是张任的剑却卡在了他的骨头之中,对方也拼死将这长剑抱住,想要再拔剑的时候却是极难。
而此时左右的龙骧已经扑上来将他扑倒在地。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苍天,虽然只有一道缝隙,但却已经足够了。
剧痛从他的胸腔传来,张任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站得起来了。
只是可惜,不能再为自己的主人征战沙场。只是可惜,差那么一点自己就能够将敌将斩杀!
纵然,他是自己的侄儿。
只是,他却露出了一丝苦笑,最终还是合上了双眼。
第八百八十六章 蜀国事了
第八百八十六章 蜀国事了
大剑山,血战罢。
穿过山径的冷风也吹不散这弥漫的血腥味,也无法带走已经凝结的鲜血。
那呼啸的风声像是无数方才辞世的鬼魂正在对着自己的遗体哭嚎,愿放下今生执念,笑看来世风云。
更像是远方亲人们的思念,想要将这些灵魂送回故土,再看一看自己用性命捍卫的家人。
晋军将尸骨堆砌在了山外的宽阔处,堆砌成一堆堆,然后用大火焚烧。让他们的骨灰能够顺着风的方向飘回家乡,让他们不屈的战魂能够留在这片大地,戍卫着他们誓死保卫的土地。
记录官们站在这尸骨跟前,目睹着士兵们将战死的骸骨丢在火堆之中,当做薪柴燃烧,照亮这无边的冷夜。
他们不断在帛书上勾勒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这就像是一本英雄谱,终将送往朝堂,祭奠英魂。
战死者不朽,战胜者无喜。
铁蹄踏过这染血的山径,向着远处而去。
大军过境之后,天空也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将原已经凝固的鲜血溶解,冲刷。
战斗的痕迹在疾风骤雨的冲击之下,很快消失殆尽。
梓潼,两路大军从两个方向对吴懿军完成了合围。只要消灭了吴懿军,刘璋也就丧失了最后的抵抗力量。
只是这一场胜利,似乎要比想象之中来得要更早一些。
“我军驰援绵竹所部已被敌军击溃,敌军在赵云的率领之下已经克下雒县。新都守军投降,四面皆叛!”
殿上的刘璋面如死灰,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四面皆叛,还能够听从自己调遣的也就只有成都,这一座人心不稳的城池。若是自己再不早下决断的话,只怕某些为了活命的大族会不惜代价将自己退下王座。
“张任这厮误朕!”憋了许久之后,他总算是说出了一句话:“张任这厮误朕啊!想朕对其这般信任,其竟背叛朕?唉!”
“陛下,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新都以外的消息完全被敌军隔绝了。我们并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如今李严又投降了。陛下,现在是生死之抉择啊!”
“传诏四方,归顺晋国吧!”刘璋在宦官的搀扶之下缓缓站起身来,面如死灰,也不理会堂下庆幸的群臣,只是转身在群臣的欢送之下向着后殿离去。
一纸诏令,举国欢庆,晋蜀之争也落下的帷幕。
梓潼城前,皇帝的诏令使者快马入城。
府衙之中,诸将在吴懿的房外紧张等候着。
他们已经知晓了一切,只是在等吴懿的安排。
房中,吴懿正襟危坐,面前摆放着皇帝命令投降的诏书,一边摆放着一柄散发着寒光的长剑。
他面色沉痛,许久之后只能长叹一声:“只可惜,我蜀中将士并非都是张任严颜之辈,不然如何会走到这一步?在二公面前,当真是羞愧难当。”
他将这长剑取起,不断擦拭着这剑脊,最终还是将它放下。
不是没有去死的勇气,只是没有去死的必要。
推开房门,看向这一个个焦急等待的将军们,他嘴角勾勒一丝冷笑,是那般的不屑,更恰似自嘲:“传令,开门投降。”
这一句话就像是激起千层浪的巨石,众将先是一惊,但迅即便欢呼了起来。
成都城前,投降的仪仗缓缓出城。
一番交接礼仪之后,赵云方才将手上的帛书理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汉帝季玉,度识大体……特赐封刘季玉为顺侯,食杜阳两千户,赐长安府邸一座,千金,十女。赐车马、衮冕、乐则、朱户。可行藩王仪仗。钦此!”
“谢吾皇圣恩!”
这句话从一个君主口中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但是却又有什么办法?
晋军入城第一日,便对蜀中原本旧豪族进行了整肃。有功者赏,无过者免。赐金赐银,以此换地。
将刘璋时代蜀中的豪族一下扫了个便,在确保豪族资本的同时,将豪族掌控的多余土地回收,申明了土地税务。
成都城皇宫已经改成了行在,成为了大晋皇帝的行宫。
城外十里,诸君相送。
十里亭中,刘璋与王昀相继落座。
“亡国之君,承蒙太子殿下相送感激不尽。”刘璋抬起手上的酒樽,敬向王昀。
“刘叔哪里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别这般说话!”王昀笑着将酒樽举起,在其人面前尽可能显得随和些。
刘璋也不胜感慨,这一樽酒后扫视了群臣,却唯独不见张任,不见还好见着了更气。
只怕张任也是因为背叛了自己不忍出来相见吧?
也罢!
再与王昀闲聊几句之后便再没多说,在群臣的痛呼之下,登上了北去的车仗。
随着车仗渐行渐远,原先熟悉的一切却成了别人的江山,心情沉痛至极。
大剑山,骤雨已歇,疾风已停。
只是那血腥味却依旧没有散去多少,浓烈的味道让人嗅得难受。
山前,骏马不前,就像是那山径之中蛰伏着什么恶魔一般?
“怎么回事?”刘璋将这车帘掀开,看向驾车的都尉,问道。
“这马是不是得了软脚瘟,在这山径不走了。”都尉也极为难受,任由自己如何拍打,这骏马就是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