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分紧张了。
很快,只闻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似踏在众人心上一般。
杨娥面上换做大喜,迅即却又换上了紧张与忧虑,那双眼睛更是迸射出希望,只愿这来人如自己所愿。
而适才还稳坐泰山的四个男子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一个个无不是期待的看向门外,仿佛若来的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只怕这心都会彻底崩碎一般。
但见杨公引着一个黑袍男子快步入了这堂中,众人紧绷的一根弦方才彻底放松下来,个个都是长长出了口气。
“来来来,德祖快快里面请。”杨公的面上更是泛着恭维的笑容,好似一个下人般引着杨修到了众人面前。
杨修将这黑袍退去,使那长久藏在黑暗下的脸一下子暴露在了敞亮的房中,几人的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扫视,就像是粉刷漆人一般。
那颜却有几分俊逸,眉宇中透着几分浓浓的书生气,那双睿智的双目好似能够直视众人内心,使得众人打量的时候都刻意避开他的眼睛。
“这便是伯父的儿子?”杨娥率先说话,她向着杨公求证道。
“在下正是杨修!”杨修抢先回答,他向着杨娥拱手抱拳,道:“姊!”说罢,又向众人抱拳一一见过。
杨娥似信未信,但这杨修本就是名动天下的才学之士,虽然未曾拜见过但也多听人提过。
“素闻德祖有大才,可否就我等当下的情况论一论?”杨娥也不掩饰自己试探的想法,面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是这眼中却多有了几分冷意。 杨修也知道若是自己说不出来,只怕也难以走出这个大门了。不过抛去这些不说,他自然也喜欢卖弄这点才学,于是面上扬起了笑容,向着杨娥抱拳道:“姊今日得宠于晋
王,方有了杨家如今之日。只是也莫要忘记了君若虎,王无情。晋王宠幸姊自然是恩宠加身,若是晋王不宠姊自然也可将这一切夺去。”
“这些我自然知道,德祖似乎并未说道要义!”杨娥笑道。 “姊无需如此着急,且听我说来。晋王何须人也?世人皆言晋王乃是不世之枭雄,实则可笑之至。晋王其人若非我杨家,早就成了冢中枯骨了。纵观其统兵到如今,逃不脱
两个字,任性!其用兵纵然如神,但却不善于权谋,更不善于统治!此等莽夫尔,今日宠幸姊而荒了朝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王上宠幸我并非是有所图?”杨娥皱眉,纵观王辰从建国以来到现在确实有些任性,甚至是有些可笑。但是她却有些担心,担心王辰给自己的一切都只是故
意而为之的。
杨修笑着走到这食案前,为自己满上了一杯茶,饮下润喉之后,方才继续道:“姊觉得你又有什么值得晋王图的?”
“我本就是女闾出身,身份卑微,又是一介女流,自然无所图了。”经过杨修一点,她似乎倒也看明白了一切。 杨修也笑着点头,道:“所以我说了,晋王只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根本不懂权谋之术,总以为手上有点兵就可以打下天下?此番在定陶吃了大败,兵力损失过半,没了一
统天下的可能,自然意志消沉,众人酒色为乐了。”
“如此你这般说倒也有些道理!”杨娥似乎一下子又明白了王辰何至于此,面上也笑得更开了些,看样子那心里倒是真的踏实了。
不过既然核实了杨修的身份,她也急忙让人备好酒宴,生怕怠慢了这位。
虽然自己也是杨家人,但是关系太远,若是没有杨修坐镇的话只怕也难以拉拢这朝中杨家门生故吏,如今切不可怠慢了此人。 “王辰倒行逆施,废三公,断世家,兴科举,此乃是寻死之道。且看那所谓宣文馆中学子,又有几人真个的有才学?不过都是一些寒门贱人罢了,王辰在此一时,他们兴风
一时,王辰死了他们也闹不了多久。”
三杯黄汤下肚,杨修倒是开始大放厥词了起来,不过杨娥却并未说什么,如今二人本就是因为利益关系才牵扯到了一起,各取所需罢了。
“明日晌午,朝中大议刑部司掌之人。你说我将我大哥提上去,王上会不会否决?或是对我产生什么怀疑?”杨娥看向杨修,并未接他的话,只是将这话题引入正题。
但是杨修此刻面上酒红,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杨娥,问道:“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助你成事,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否兑现?” “放心!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又岂会在意这段薄情?隐忍至今,我也知晓所谓的感情不过只是扯淡。唯有那东西握在手上,才是最值得的事情。”杨娥又哪里还是什么弱女
子?此番话出来,反倒像是一个女枭雄。 杨修点头,道:“只要不牵扯到军队,王辰是不会怀疑也不会拒绝,只要你能够将事情做的漂漂亮亮,堵住下面人的口,他自然会如你所愿。此人是那种可以为了女人倾尽
天下的人,若他真的痴迷与你,只怕军队也会让你掺和。若是他只是利用你,绝不会让你染指军队。你倒是可以试他一试!”
杨娥面上笑的更甚了,这还用说吗?看来王辰是真的对自己动心了,这下她也安心了许多,向着杨修敬酒,道:“只是这悠悠众口,还得德祖襄助了。” “放心!”杨修一笑,将这杯中温酒一口饮下。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党争渐起
翌日一早,晋阳,王府后院。
“确定了吗?”王辰站在这凉亭之中向着面前单膝跪着的史阿问道。
史阿点头,道:“此番事关重大,没有敢用以往的渠道传递消息,钟元常是派人亲自来的。”
“嗯!”王辰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将手上这帛书丢到了亭中的篝火之中。
虽已是阳春三月,但这天气却也算不得暖和。不过比起那肆掠的冷风,更让人心寒的却还是人心。
“去安排吧!要不了多久了。”虽说鱼儿已经上了钩,但是王辰却没有半点高兴,面色越发的沉重,眼神之中甚至还有一丝落寞。
“诺!”史阿抱拳退出了凉亭。
王辰却在这篝火旁边坐下,似乎这身子都被那冷若寒冰的人心给冻住了,不得不用这篝火取暖。
没过多久,便闻亭外传来脚步声。
王辰没有回头,只是为自己满上了一樽温酒,似乎想要从里面暖化自己的心肠。将这热乎乎的酒喝下去,沉重的面上却露出了一丝自嘲。
“王郎!”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颜如玉。
她坐到了王辰的旁边,为他再续上了一樽温酒便再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陪着他。就像是以往伺候他一样,安静的伺候着他饮酒醉春风。 这左右已无旁人,王辰将这一口酒就这春风下肚,向着颜如玉叹了口气,道:“如玉啊,你说人的心都是什么做的?我只是给了她一把钥匙,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往这
套子里面钻了。好好的不好吗?非得要寻死。” “说的尽的是个贪,说不尽的也是个贪。”颜如玉叹了口气,其实在王辰身边这么久,自己一直没有扶持过谁,唯一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只是希望王辰在战阵之上饶颜良一命
罢了。
其实并非是无人求过她,只是她更明白止贪念,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王的女人,而不是去管一些自己管不了的事儿。 默默的为王辰满上一樽酒,她面色却看开了些,又道:“其实贪不就是人的本性吗?寻常人能够节制贪欲,无非是因为贪念的大门无法打开。可如果一旦得到了钥匙,这门
就永远不会关上。”
“是啊!”王辰点头,又饮下一樽酒,道:“贪欲是人的本性,金银于我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她欲求我便与之,只是有二心就不行了,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够坐下来的。” 说到这,他又看向颜如玉,面上倒是多少有几分欣慰,道:“好在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也未曾求过什么。如今我已是大晋的王,只是你却没有让我给你娘家子弟封官赐爵
。” 颜如玉笑着摇头,又为他满上一樽酒,道:“我嫁到王家的时候你还是个将军,那时候我只是想要好好相夫教子。现在你是王了,但在我心中却一直未曾变过,始终是我的
王郎。我既已是王家的人,事事自然要为王家的基业考虑,如何还去为颜家思量?王与我取,王取我与,不便是这个道理吗?” “是啊!”王辰舒了口气,面上的落寞与萧索一扫而空,又露出了丝丝笑容,伸出手轻抚她的青丝,道:“这些年是真苦了你了,走到今日原以为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却得天
幸,身边还有你陪着我,默默的在背后为我付出。”
说完,王辰站起身来,道:“且不与你说了,中堂还候着议事呢。”
颜如玉站起身来,便要欠身恭送,王辰却在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却叫这颜如玉面色微变,欲要开口却又见王辰噤声不得已而住口。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只是你要记住,彼时切莫露了痕迹。要不是因为你前段时间病着了,我情愿你一直恨着我,等着此间事了了再与你解释。”
“王郎放心便是了,彼时我自然会好好记住。”
王辰笑着点头,转身离去。
总算这世上还是有自己值得留恋的人与物,总算这世间还是有人在为自己考虑,有人还把自己当做她的全世界。越是如此,却越是该坚强起来。
中堂,各司各部官员早就候着了。
而原先还只是末座之一的明镜堂司掌也因为得了诏宣府主事一职而位列靠前,此刻她正一袭官袍打扮,这般男装套在身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比俊俏的男子。
“王上驾到!”
随着宦臣一声呼喝,百官齐拜,山呼不绝。
坐上了这王位,王辰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今日所议乃一事,便是刑部司掌一职。如今候选名单已经出来,我呢也不打算殿试了,便召集大家议一议吧,且看看谁更合适。”王辰示意堂下的宦官将这帛书传给众人
,上面乃是十个候选名单,而居于榜首的人正是杨娥大哥杨峥。
只是有些人对于这些事情那是敢怒不敢言,但也有人当即便嗤之以鼻。
“我听闻这杨峥既不是国子监的贡生,也不是这刑部的人,何故此次会有此人名字?”站出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大晋官场上德高望重的公孙彦。
此刻的他面容带着怒意,也不知是在控诉谁,反正就是极其不悦。
“公孙司掌此言只怕不妥吧!”但见一个官员快步出来,向着堂上拜道:“此杨峥早在之前入了国子监为王上荫生,公孙司掌难道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吗?” 公孙彦住了口,但是面上却依旧极其不悦,还想要说话,却见旁边又一个官员站出来,向着堂上拜道:“王上,臣早有耳闻,听说这杨峥善断刑狱,此人正是刑部司掌的材
料。”
“你……”公孙彦瞪了过去,还想说话,只是他的目光却接上了杨娥的目光。
只见那女子眼神之中充满了挑衅,那面上甚至挂上了一丝嘲笑,好似在他耳边说着:‘看,满朝文武都站在我这边说话,你又能奈我何?’
果然,一个又一个的官员相继站出来表示支持杨峥。
毕竟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如今杨娥极得王上宠幸,杨峥做这个位置,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是这跳出来反对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其中大部分都是寒门士子,这些凭着自己本事上来的人一个个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后门的关系户。
双方在这朝堂之中争得面红耳赤,这似乎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就差直接开骂了。
这一下,双方都算是认真的划清了界限。
一派乃是以杨娥为首以士族或是世家后代、门生、故吏等裙带关系组成的杨党,另一派便是以公孙彦为代表寒门出身依靠着本身本事入士的寒派。
这也是史书上记载的第一次大晋朝党之争,而杨峥入刑部司掌一事正是激化双方矛盾,正式掀起两党之争的导火索。
“行了!”王辰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道:“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就让杨峥做这刑部司掌吧!就这般定了,都退下吧!” 说罢,王辰也不待众人反驳,径直向着侧门离去。
第六百一十三章 棋局已定
王府后院,凉亭。
王辰悠闲的躺在这躺椅上,喝着小酒赏着美景,周围倒也无人。只是不知他是在候着谁,这一人喝酒却用了两套酒具。
只见他身后好似鬼魅般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单膝跪在他身后:“王上!”
“最近情况如何?”王辰为他满上了一樽酒,示意他上前来自己取去。 “果然如王上的意思,双方党争越发激烈。诏宣府背着您已经连续关押了好几个上谏弹劾的寒门士子,虽然子明作出了调整安排所有人暂时停下表奏,而是利用宣政司驳诏
的权力遏制杨党向其他地方扩张。但是目前寒派却依旧处于弱势,王上是不是要……”
“嗯?”王辰斜眼瞥去,他急忙收声拜下,唯恐会被降罪。
“斗好啊,总比风平浪静好。越是斗得厉害,咱们就越是清楚。”王辰又饮下一樽酒,向其道:“史阿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杨娥有些太过了?”
“王上请恕臣斗胆!”史阿再拜道:“臣下也没有想到一个人改变竟然可以这么快,这哪里还是以前宣明司的那个杨娥啊?”
“是啊!”王辰点头,面上多了几分萧索,其实自己处在的这个位置又有几人能够明白?一生当中却难以寻到几个知音,更难以寻到几个懂你的人。 他将这酒饮下,感慨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我不会变,只是后来随着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多,我也变得越来越跋扈。而现在,我却又变得这等卑劣。这都是为了什么?权力这
个东西,会让所有人在一瞬间改变。” “只是世间却又有几人看得明白?这权字本就是用鲜血铸就的,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死在这上面?”史阿作为一个好侠任义的侠客,自然有一副看淡权力的超脱之心,这整个
大晋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人很多,却能够如他这般看淡的人没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臣觉得,王上心系天下苍生。如此君王自当我等男儿拼死效忠,此生无悔随王上,惟愿热血溅沙场。”
说到这他的面目甚是有些激昂,王辰虽然以前在权谋上就是一个白痴,但是他却有一件事儿做得非常非常不错,而且还一直贯彻了下来,那就是爱民!
千百年下来,如此爱民的贤明君主已经不多了。 纵然他不善于权谋,纵然他是一个弑君之人,纵然他前身劣迹斑斑。但是无论他处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有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特别是史阿这种侠士,更是将心中
一切交给王辰,甘愿为其去死。 更有寒派士子,这些寒窗苦读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有一腔为国的热血,一个个都有一腔为君为民的心肠。纵然为了百姓,为了君王抛头颅洒热血,但千百年来他们依旧前赴
后继。 这是大晋国内第一次士人与寒门的争斗,双方以大晋官场为棋盘不断布局绞杀。而王辰却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这般冷眼看着。这将决定整个大晋未来的一切,这一场局应
该打,这些血也绝不是白流。
“去,告诉公达,差不多是时候了。诏宣府的权力确实太大,但是宣政司的权力也不见得弱,双方乃是相辅却又相互掣肘的。另外,盯紧杨修!”
“诺!”史阿抱拳,向后退去。 待史阿走后,王辰却好似迷入了面前的景中,手不断拨弄着酒樽,心中却在暗忖:‘宣政司与诏宣府乃是相互掣肘的,当初给了杨娥这一个诏宣府,没想到杨娥还真就接下
来了。如今倒是一场好戏,我且好好瞧瞧便是。这才回来一月,党争就已成定局,看来这线还得放长些,多掉些鱼起来才行啊。’
却说赵云府上,后院。
院中王昀不断摆弄着手上的木枪,虽然已经学得了些招式,但却还是不太精炼,只能照本宣科般将这招式临摹出来。
不过也看得出他很用功,额上已经渗出了许多汗,上半身也打湿了不少。
门前,赵云似乎在王昀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挂着追忆的笑容看得入神。
“没想到王上还真将世子安排在了你府上。” 身旁传来公孙彦的欣慰的笑声,他方才回过神本来,向着身旁的公孙彦一笑,道:“可不得送过来嘛,兄长如今也不知怎么了渐渐疏远了王后,却宠幸那么一个风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