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995节

说完话后,李利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寒光,赵云当即会意,点头应允:“主公大可放心,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托,午后便与刘璋一起迎接主公入城。”

李利微微颔首,微笑道:“如此甚好。此次军师(孔明)点名让子龙留在城中,正是因为子龙历来行事稳重。机智果敢,堪当重任。对此,我深以为然,与军师所见不谋而合。既如此,城中大小事宜便交给子龙了。”

话音未落,李利轻轻摆手,遂提缰纵马,带领百余轻骑直奔三里外的马超大营而去。

目送李利一行挥鞭跃马离开吊桥,赵云回头与身旁的史阿对视一眼。轻声道:“军师倒是看得起我,把如此重任交付于我,可他却待在吴懿府上躲清闲,甚是惫懒。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便时刻不敢松懈,必须睁大眼睛,盯紧刘璋和益州一众官吏。以防刘璋突然反悔,狗急跳墙。尤其是东门守将张任。此人与我乃是同门师兄弟,早先曾有过几面之缘。是以此番便要劳烦史阿兄弟跟在刘璋身边,既要保护他的安全,又不能让他横生枝节。有劳了,待事成之后,我便替你向主公请功!”

史阿闻言后,面露感激之色,谦逊道:“将军客气了。此乃末将份内之事,焉敢居功?临行前,军师交待过末将,一切听凭将军调遣,但有所命,末将无不遵从!”

史阿素来沉默寡言,与李挚的性格十分相像,沉稳持重,武艺高强,都是天生的贴身侍卫。这番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破例了,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惜字如金,应诺之后再不言语。此次赵云以诚待人的热忱,令让他甚为感动,以致他史无前例的多说了两句。

话音未落,史阿还不忘替诸葛亮解释一句:“军师留在吴府并非躲清闲,而是几位主公夫人都留在长乐苑,为避免发生意外,军师才会亲自坐镇吴府。”

赵云闻声错愕,随即爽朗笑道:“史阿兄弟还当真了,我方才不过是戏言耳。此番能得到军师的赏识,并向主公举荐,此乃莫大的荣幸,我为此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埋怨军师。呵呵呵!”

大笑之余,赵云勒马转身,招呼史阿回城:“好了,你我二人皆有重任在身,不可耽搁,北门便交给龙骧营接管了,我等立刻回城。”

话音未落,赵云和史阿二人带着亲兵折身进城,径直朝着州牧府疾奔而去。

北门外,马超大营。

随着越来越清脆的“哒哒”马蹄声逼近中军大帐,马超带着龙骧营一众将领疾步走出大帐,于帐外列队迎接李利的到来。这是他们事先接到的命令,夺取北门之后大军原地待命,不得声张,自然也不能走出辕门迎接李利,只能在大帐里等候命令。

“末将等拜见主公!”

不等李利翻身下马,马超便带领帐下二十余名将领疾步迎上去,躬身施礼。

飞身下马,李利随手将缰绳丢给李挚,伸手扶起马超,抬手示意众将免礼起身,笑呵呵地道:“数月不见,孟起倒是愈发客气了。以后无须拘礼,太生分,都是自家兄弟,何须这般客套。”说话间,李利迈步踏上台阶,龙骧虎步地走进大帐,马超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带着众将入帐。

主臣落座,马超恭声道:“末将昨夜便要率军杀进城去,却被孔明军师所阻,命我等不得入城,只需守住城门即可。而后又吩咐末将,留下五千甲士守城,还须换上益州甲胄,余下兵马全部撤出城门,驻守大营待命。不知主公知晓此事与否?”

“嗯,此事我已知悉。”李利早知马超有此一问,昨夜孔明率军赶到州牧府后,便向他禀报过此事。

昨夜三更时分,孔明与东州兵统领庞羲会合后,顺利接管了北门,而后打开城门,迎马超所部龙骧营入城。马超率军入城后,孔明命他留下五千甲士接管城门,然后率军返回城外大营;马超就想不通了,好不容易进城,为何又要撤军。于是他迟迟不肯退去,而孔明为了说服他撤军,端是苦口婆心地解释一通,最终不得不将李利搬出来,严令他率部撤出北城,至此马超方才不情不愿地姗姗退去。

正是这一番交涉,耽搁了一些时间,以致诸葛亮率军赶到州府的时间比预期晚了半个时辰,险些耽误大事。当时董和已经察觉到不妥,所幸被张松和吴懿二人及时制止,随后刘璋也有所警觉,奈何他懦弱胆怯,惜命不敢冒险,由此才让李利有惊无险的硬撑了半个时辰。而后,孔明率领东州兵赶到,迅速控制州牧府,悄无声息地接管了益州治所,将刘璋及其家眷全部控制起来。

与此同时,驻守在南门和西门外的赵云和黄忠所部,趁着雨夜转移兵马,只留下三千兵马留守,余下兵马全部转移至东门营寨。而赵云和黄忠等主要将领则第一时间从北门入城,听候孔明调遣,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马超在内。截止大雨停歇之时,孔明只留下黄忠率领的两万秦弓营和赵云所部五百亲兵,另外还有驻守北门的五千龙骧营将士,余下所有入城的西凉军借助风雨声响的掩护,相继撤出城池。

对此,各营将领甚是不解,对孔明的安排极为不满,若不是孔明声称这都是主公军令,诸将只怕不会遵从。即便如此,仍有许多将领对此持质疑态度,马超就是其中之一,亦是最让孔明头痛的军中悍将。好在西凉军军纪严明,这些将领虽然对孔明的命令心存疑虑,却不敢公然抗命,终究还是领命执行了。

对于整件事情的经过,李利都已了解清楚。仅此此事而言,诸葛亮和马超等将领都没有错,错在李利自己。他事先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各营主将统领,对代传军令的后果估计不足,高估了诸葛亮在军中的威信和影响力;由此造成了由孔明代为传达的军令不足以让各营将领信服,继而引发混乱,险些酿成大祸。所幸各营将领得知他孤身前往刘璋府邸之后,当即平息了争执,纷纷听从孔明调遣,总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将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

否则,一旦刘璋孤注一掷,宁愿拼得鱼死网破也不愿束手就擒的话,那么李利就将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即使他和李挚联手冲出府邸,一场空前的大混战亦是不可避免。果真如此的话,他想兵不血刃地收复益州的初衷便彻底破灭了,以致整个益州之战的战略谋划虎头蛇尾,最终演变为一场殊死搏杀,由此引发的后果将是无法想象的。

而这起突发事件的根源就在于,李利并没有给予诸葛亮书面军令,全是以口头传达的方式调遣兵马。

如果随军军师是郭嘉、贾诩、李玄和周瑜等四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他们在军中颇有威信,并且与各营主将统领极为熟悉,甚至私交笃厚。

与之相比,诸葛亮虽是李利的义弟,却终究太过年轻,资历太浅,又没有足够显赫的战绩,仅有一次统军征战经历,那还是三年前的卢龙塞一役。可那次战役的战功虽然记在孔明头上,但军中将领并不认可,仍旧将其视作李利的战绩。

因此诸葛亮此次出任左军师之职(右军师是法正),在各营将领眼里颇有裙带之嫌,仗着他是李利的妻弟和义弟的双重身份,才得以坐上军师之位的。可实际上,诸将打心眼里并不认可他,于是才会对他传达的军令抱以怀疑态度,百般刁难;若不是碍于情面,说不定就有哪个愣头青敢对他动粗。

这是骄兵悍将的最大弊病

(备注:陌上桑,汉乐府诗名,本文取原意:田间小路上的桑林。暗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第168章将相和,养痈遗患

这是骄兵悍将的最大弊病。

西凉军中许多将领都是桀骜不驯之徒,其中不乏“刺头”,马超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如果发号施令的人没有足够显赫的战绩或足以震慑诸将的威信,根本驾驭不了他们,由此遭遇百般刁难、插科打诨之事便无法避免,甚至还有人敢于阳奉阴违,亦或直接抗命不尊。

在此之前,这种现象并不是没有,却一直没有引起李利的重视。

即便是偶尔听到某些文官或某将领反应,他也是一笑而过,并未真正放在心上,更不用说着手解决问题或处理相关人员了。这是因为他完全把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之事看作文官们或某些将领的牢骚,无关痛痒,不值得小题大做,无须计较。

但是此次与以往不一样。昨夜的突发事件影响巨大,性质极其恶劣,不仅关系到诸葛亮的颜面,还直接影响到他的生命安全。

如此以来,李利就不能不重视了。事关自身安危,岂可等闲视之?

就因为这件事,从昨夜三更至今,李利一直没有合眼,脑海里反反复复思考着这件看似不大却又不能不重视的“琐事”。

说起来,诸葛亮已经出仕三年多了,如今已有二十岁,不算小了。想他李利当年十几岁就跟随叔父李傕东征西讨,未满十六岁便已独自领军征战,于中牟一战打败名将朱儁,自此声名鹊起。十七岁那年他奉命外放武威郡太守。自此独当一面,此后东伐西讨、南征北战。近十年间都在马背上度过;麾下兵马从最初的三千余人发展到现在的拥兵近百万,治下地盘从仅有的几座小城发展到今日的半壁江山。

时至今日。李利也不过二十五岁,虚岁二十六,比诸葛亮大不了多少。然而在他的戎马生涯里,从未出现过被麾下将领刁难之事,更不曾发生过抗命不尊的先例,没有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从来没有。究其根源,便在于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麾下所有文武都是他亲自招募或征辟的。也是他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

与之相比,诸葛亮的出仕之路则相对顺畅许多,没有经历过太多波折,缺乏磨砺,顺帆顺水地一路走来,几乎没有任何挫折。最重要的是,诸葛亮没有经过基层磨练,起步很高,乍一出仕就是大将军府祭酒。而后是军师祭酒,再到今日的南征大军左军师,官秩堪比九卿;而且深得李利信任,真正是嫡系近臣。李利面前的“红人”。

与此同时,相对于武将而言,诸葛亮身为文官。自然没有冲锋陷阵或阵前斩将之类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功勋战绩。不仅如此,每逢战事。沙场之上根本没有他的身影,临阵厮杀或领兵冲阵与他没有关系。他所做的都是些幕后事宜,诸如战前谋划、临阵指挥或战后抚恤一类的事务。但是,等到论功行赏之时,像他这样的文官或谋士往往排在武将前面,甚至位居首功,赏赐极其丰厚,而且很容易获得晋升机会,连升三级也不是神话,而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正因为这样,文官和武将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历朝历代均是如此,屡见不鲜。而这种现象在诸葛亮身上则显得尤其突出,极其显眼,令军中将领对他关注已久,背地里颇有微词。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几乎与诸葛亮没有交集,很少一起共事,亦或是每次和他共事的时候,总是李利坐镇中军,以致于他们根本不敢造次,更不敢招惹诸葛亮。

或许正是这些长期积压下来的些许压抑之情,终于在昨夜一股脑地爆发出来,以致局势危急之时,诸将竟与诸葛亮当面叫板,从而拖延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时间,险些陷李利于危难之中。

不仅如此,当诸葛亮向李利禀报事情的经过时,李利看得出来,诸葛亮虽然简明扼要地陈述事实,刻意省去了以马超为首的将领们蓄意刁难他的那一段,但他仍然心情低落,眸光中残留着几分屈辱之意。

当时,李利尽管看出一些端倪,却佯作不知,诸葛亮自己不说,他也不问。待益州州牧府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他密令李挚去查,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整件事情的始末查得一清二楚。这是李利牢牢掌控军队的实际体现。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情,即便是某个将领的**也无法对他隐瞒,至于其他事情更是不在话下。

因此,以马超为首的十余名将领公然抵制诸葛亮的命令,蓄意刁难奚落他,以致延误时机,险些酿成大祸。这些全都落在李利耳朵里,李挚查得很详尽,几乎把马超等人说过什么话都一句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事实正如李利在诸葛亮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诸葛亮确实受了委屈,被十余名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的奚落刁难,甚至还将他是李利的内弟和义弟的身份拿出来说事,暗指他凭借裙带关系才有今日的权势,余下的话语更是不堪入耳。是以诸葛亮所经受的已经不能算是刁难了,说是屈辱亦不为过。

正因为这样,天明之后诸葛亮没有跟随李利一起出城,仍旧留在城中。尽管他声称留在吴府保护几位嫂夫人的安全,但李利知道这只是他的托词,实际上他是被马超等人扫了面子之后还没缓过劲来,不知如何面对他们。

此外,他留在城中还有另一层深意。这便是他知道军中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李利,因此他想知道李利如何处理这件事,是当众训斥马超等人或稍加惩戒,亦或不闻不问,佯作不知。

面对这种情形,李利不由得想起历史上诸葛亮好像也经历过类似的一幕,所承受的屈辱比此番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时刘备前往江东迎娶孙权的妹妹,五十多岁的老男人遇到正值妙龄且生得如花似玉的孙尚香,当真是老树开花,朽木长新芽,沉溺于温柔乡里,乐不思蜀。而留守荆州的关、张二人左等右盼,仍不见刘备回来,却见坐镇荆州代行左将军职权的诸葛亮稳如泰山,根本不关心刘备的死活。眼见于此,关张二人怒火中烧,当即责问诸葛亮,孰料诸葛亮却说,主公半生颠沛流离,而今新婚燕尔,郎情妾意,多留一些时日亦在情理之中,过些日子便回来了。

可关张二人并不认可他这番说辞,反倒认为他欲要取刘备而代之,企图霸占刘备的基业,自己做主公。而后他们二人便对诸葛亮恶言相向,一次又一次地掀翻诸葛亮的桌案,甚至破口大骂,生生骂的诸葛亮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下落个清静。自此以后,连续一个多月,关张二人天天来闹;若不是知道诸葛亮乃是书生文士,而且智谋过人,算无遗算,使得他们二人有所顾忌,只怕便要动粗,打得诸葛亮满地找牙了。

正因如此,历史上的诸葛亮极少使用关羽和张飞二将,宁愿让他们坐镇一方,也不愿带领他们领军征战。相比之下,诸葛亮更喜欢使用赵云、黄忠、廖化等将领,即使是二流、三流或不入流的武将,他都会善加使用,却唯独不用勇猛无匹的关羽和张飞。而在此之前,他却将关、张二人用得出神入化,成就了他们二人的盖世威名;但经此以后,却是再也不用关张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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