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般情形,东门守军惊慌失措,幸得守将张任连番呵斥,方才稳住局面。随即守军将士纷纷赶到女墙边,严阵以待,眼巴巴地看着城下的西凉军一步步逼近,将东门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出乎守军的预料,但见城下两万余赵韪叛军在护城河东岸驻足不前,既而就地修筑工事,似乎并没有强攻城池的意思。与此同时,驻足于后阵的不下于六万战骑兵分两路,绕着东门城墙迂回到两侧,不多时便从守军视线里消失。
看到这一幕后,守将张任神色大变,失声惊呼:“不好!西凉军欲围堵南门和西门,企图四面合围,将我等困死于城中!”
话音未落,张任便转身欲走,却不料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城下西凉军阵中骤然响起隆隆的战鼓声:“咚咚咚杀、杀、杀!”
战鼓声中,但见一队队玄铁甲士左手巨盾、右手持长枪,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护城河边挺进。紧随巨盾长枪兵之后。上千名虬臂熊躯的威猛力士十人一组,抬着上百根约木桶粗、长约七丈的巨木缓缓向前。
而后,只见他们将巨木架在岸边的井栏上。数十人压着巨木一端,慢慢将巨木向空中推送,待到巨木朝天的另一端足以跨过护城河达到的西边河岸时,巨木砰然落地,横在护城河上,巨木横跨护城河两岸。紧接着,威猛力士们如法炮制。先后将一百根巨木全都架在护城河上,随后只需在巨木上铺上木板,便架起了一座宽达四丈的木桥。如此以来。东岸的西凉军就能通过木桥直接攻到城墙下,若是再在木桥两端扎上木桩加以固定,攻城军械便可运到城墙下,从而对东门守军构成巨大威胁。
眼睁睁地看着西凉军有条不紊地在护城河上架桥。张任气得咬牙切齿。满脸铁青,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护城东岸已经超出弓箭的射程,除非主动出城拦截,否则便无计可施,只能坐视西凉军架桥,轻而易举地破掉护城河这道天然屏障,直接威胁东城门。
这样以来。张任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派遣亲兵前去传令,命他南门和西门守将务必当心西凉军偷袭。即便是西凉军被堵住道路,也要死守不战,万万不能出城迎战。
正如张任所想,一个时辰后哨骑来报,继东门和北门之后,西门和南门也被西凉军围困。
至此,整个成都城四面被围,进出道路全部被堵死,再无出路,真正成了瓮中之鳖。
自合围形成之后,原本跃跃欲试的西凉军并未大举攻城,四面城门之外的西凉军尽皆就地驻守,于护城河对岸安营扎寨,偃旗息鼓,摆出一副试图长期围困城池的架势。
此举让益州守城将士深深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不已。可是守将张任却高兴不起来,不仅没有半分庆幸之情,心情反倒愈发沉重,紧皱着眉头,一筹莫展。
眼瞅着西凉军在护城河边修筑防御工事,安营扎寨,张任看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西凉军究竟意欲何为。如果说西凉军以为堵死城门就能困死城中的数万益州军,逼迫刘璋开城献降,这未免太过异想天开、自以为是了。
要知道,自刘焉迁移治所至今,成都作为益州的州治已将近十年了。这么多年来,成都历经刘氏父子两代的苦心经营,城池规模一次次扩建,年年修葺城墙,城中人口逐年递增,如今已发展成为容纳数万官宦世家、豪强缙绅和十余万百姓居住的超大城池。
截至目前,城中总人口不少于二十万,实乃整个大汉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城。其人口之多、府库之充盈,钱粮军械之充足,在天下各大州城之中无出其右者,即使是冀州邺城、荆州襄阳和西凉长安也无法与之媲美,堪称天下第一大城。
因此,如果西凉军仅凭围城就想困死益州军,逼迫刘璋就范的话,那无异于痴人说梦,纯粹是无稽之谈,异想天开,想当然耳。
不仅如此,与钱粮辎重充足的成都城相比,西凉军属于异地作战,劳师远征。如此长期僵持下去,西凉军的粮草供给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一旦粮草供给不足、军械辎重短缺,势必不战而退,亦或是被益州军伺机出击,一举击溃。
是以张任对西凉军刚到城下便采取守势的战术深感费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此举究竟是何用意用意,目的何在。尽管想不出原因,但是张任对城下西凉军的主将周瑜却是不敢轻视,丝毫不敢疏忽懈怠。不光是周瑜,还有副都督李暹,以及赵云、马超和黄忠三将,全都是成名已久的西凉悍将,早在司隶大战是他们的赫赫威名便已传遍天下,威震八方,广为人知。
不得不提的是,汉中之战时张任曾与赵云、马超和黄忠等人交战过,还失手被黄忠生擒。那是他从军十几年来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战败,而且败得彻底,直接被人家生擒活捉,可谓是半生英名毁于一旦,威名扫地、颜面尽失,好不屈辱!
除了黄忠之外,张任对赵云和马超二人亦不陌生。
赵云和他是同门师兄弟,师从枪神童渊。虽然赵云入门时张任已然艺成下山,然则这份同门之谊却是无法抹去的,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是同门师兄弟。张任曾经见识过赵云的身手,真正称得上是后来者居上,武艺之高强远在他这个师兄之上;若是阵前对战的话,五十个回合之后他必败无疑,决计不是赵云的对手。
至于西凉马超的名号嘛,对于所有益州将士而言,其中就包括张任在内,真正称得上是鼎鼎大名,“神威天将军”之赫赫威名,如雷贯耳,威震益州。毕竟,益州紧挨着凉州,在李利占据汉中之前,蜀道并没有全程封锁戒严,益州和凉州两地的商旅互通有无,络绎不绝。是以,从马腾割据凉州自成一路诸侯的那一刻起,益州文武便知道马腾之子马超有着“锦马超”的美誉,勇猛之极,其勇武犹在其父之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声名鹊起。
此后,马腾父子与李利屡屡交锋,虽是屡战屡败,但益州文武却是偏向于马腾父子的,希望他们最终能够取胜。只可惜事与愿违,马腾父子最终败北,双双沦为李利的阶下囚,继而投效于李利麾下。
然而正是这一剧变,无形中成就了马超“神威天将军”的赫赫威名,使其成为西凉和益州乃至全天下家喻户晓的西凉骁将,威震天下。而这一切归功于李利命他率领龙骧营驻守金城,以致他在驻守金城的三年里,率领龙骧营连续作战,硬生生地降服了盘踞在金城和西海一带的十余股羌族势力,从而彻底清除了凉州西南部长达百年的羌乱。由此,马超立下赫赫战功,被数十万羌人尊称为“神威天将军”,威震四方。
除了以上三名威名赫赫的西凉上将之外,此次西凉军的副都督李暹对于益州将士而言,同样是闻名已久,妇孺皆知。然则益州众文武和百姓之所以知道李暹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他的显赫战绩,而是因为他是李利的弟弟,是李利在这世上唯一的同胞兄弟。但是李暹此次率军出征益州的雷霆攻势,却是让益州将士真正见识到这位西凉“上将军”的厉害,方知他并不是靠着其兄李利的威名而成名的。
李暹率领三万雄鹰卫铁骑,无声无息地率军进入巴郡之后,在短短半个月内连续攻城拔寨,势不可挡,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江州。直到他攻陷江州城之后,西凉军赵云所部方才走出蜀道,随后赵云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攻陷广汉郡,挺进蜀郡,最终与周瑜、李暹率领的西路军胜利会师,围攻成都。
这些情报都是西凉军逼近成都之时,刘璋才将藏于手袖里的信帛拿出来,交给益州诸将传阅。由此,张任才知道就在他率领大军与赵韪叛军相持鏖战之际,李暹和赵云率领两路大军已然杀进益州,于是赵韪叛军前脚败退,西凉军后脚便兵临城下了。
正是因为深知周瑜、李暹、赵云、马超和黄忠等人的厉害,张任根本没有出城迎战的打算,乍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据城死守,以不变应万变,与西凉军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直到逼迫西凉军知难而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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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走马灯,千里访友
围城第三天,西凉军按兵不动,十几万大军躲在营寨里避暑纳凉。
第四天,城外依旧风平浪静。
烈日当头,热浪翻滚,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
随后的两天,城外依旧平静,四门之外的营寨没有一丝异动,除了守卫辕门和堵住吊桥桥头的军士之外,再也看不到西凉将士走动的身影。
由此便给城内守军一种错觉,似乎西凉军真的不打算大举强攻,守在城外围而不攻,试图活活困死城中的益州军。
只是这未免太可笑了!
成都城何其之大,钱粮辎重何等充足,岂是四面围城就能逼降的?
此情此景,不仅张任有这种念头,就连他帐下的将士亦有此念,都觉得城下的西凉军劳师远征而来,居然围而不攻,实在是幼稚可笑、愚不可及,狂妄自大的过头了。
第七日,天气突变。上午还是骄阳悬空,热浪翻腾,午后便骤起大风,乌云遮住了太阳,阴云追逐翻滚,迅速折叠起来。旋即,狂风大作,闷雷阵阵,越来越厚的乌云急剧下沉,笼罩在成都上空,。
这赫然是黑云压城。
经过长达一个下午的酝酿,傍晚时分,伴随“咔嚓”一声炸响,一道白炽刺眼的闪电纵贯长空,轰隆的雷鸣声与闪电如影随形,恍若擂鼓助威一般,轰隆声低沉而悠长,经久不息。不多时。嘶啸怒吼的狂风裹挟着“啪啪”巨响声扑向成都城,只见一颗颗宛如红枣大的冰雹横空出现,倾斜坠落。悍然砸向地面。
“砰砰砰哗哗哗!”
砰然巨响声中,枣大的冰雹落在房屋瓦砾上,砰砰滚落作响;打在树叶上,一片片葱绿的树叶硬生生地被击落;落在尚未回家躲雨的行人身上,打得他们连跑带跳,落荒而逃;砸在营帐上面,嘭嘭作响。宛若缶乐。前一刻,冰雹猝然而至,后一刻大雨倾盆而下。顷刻之间偌大的成都城便被水帘笼罩其中,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灵都沉浸在狂风暴雨的浇灌之中。
成都州牧府,刘璋府邸。
就在大雨倾盆直下之际,一辆双驾马车冒雨前行。直奔州牧府而来。随即。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从中走出两名高大健壮的锦衣男子,为首之人随口招呼一声,便带着另一名身高近丈的戴着黑斗篷的男子跨进府门,遂沿着走廊直奔正堂而去。
眼见主人已经走了,那神经大条的车夫才后知后觉地取出黄绸伞跳下马车,而门前甲士几乎来不及伸手拦阻,便见身形高瘦的车夫便已跳过门槛。眨眼之间便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两名锦衣男子。
眼睁睁看着车夫在自己等人面前一晃而过,瞬间便追上了前面的主人。甲士们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当即也不追赶。不仅如此,由于车夫惫懒,府门甲士还得替他将马车赶到马棚里躲雨。做完这些之后,甲士们顾自站在屋檐下,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显然,刚才打招呼的那人是州牧府的常客,身份不一般,是以甲士们毫不犹豫地直接放行。至于他带着什么人去见主公刘璋,府门甲士则无权过问,即便出了问题,也与他们这些看门小卒无关,谁带进去的谁负责。
距离府门有一段距离之后,刚刚走在前面的锦衣中年男子刻意放缓脚步,落在戴着黑斗篷的男子身后,环视四周,走廊外面风雨飘摇,走廊之中前后三十步内没有外人。于是中年男子低声道:“末将方才失礼了,请主公雅量包容。”
斗篷男子闻声止步,摇头道:“不打紧,形势需要嘛。子远机智果敢,善于随机应变,实为干才。待此事平息之后,子远如果愿意前往中原州郡任职,可以直接跟我说,届时一定不让你失望。”这是毫不遮掩的封官许愿。由此不难看出,他们此次前来州牧府有一定的风险,因此斗篷男子才会直白无误地许诺好处。这便是:要想马儿跑就得把它先喂饱。
“主公言重了。”中年男子闻言后神情一震,眉宇间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激动,遂恭声道:“末将听凭主公调遣,但有所命,末将定不负主公重托。”最后一个字符的音量有意识地提高了半分,藉此表明他的心意,所谓重托便是所求甚大,胃口不小。
显而易见,中年男子确实不是庸才,他知道斗篷男子封官许愿的用意,当即便顺杆就爬,趁机开口。这样以来,不仅他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也能让斗篷男子对他放心,可谓一语双关,一举两得。反之,如果他故作矜持,一无所求,反倒让斗篷男子对他不放心,难免心生猜忌。这份机警着实难得,无怪乎斗篷男子说他机智果敢,当真所言不虚,看人极准。
话音稍顿,中年男子指着左前方五十步外的宫殿,低声道:“主公且看,那便是州府正堂。不过从门前的侍卫数量上看,此刻刘璋必定不在大堂里,否则门外至少有一百余名侍卫把守。按照他最近一段时间的习惯,此时他应该在后面的二堂召集亲信近臣秘密商议一些事情。是以我等不必急于前去见他,可以先去旁边的凉亭稍坐片刻,待众人离开之后再去见他不迟。主公意下如何?”
斗篷男子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沉吟道:“刚才我等进府之时,我便留意到府门西侧的马棚里停放着四辆马车,想来就是刘季玉帐下亲信乘坐的座驾。既如此,一切便依子远所言,左右孔明那里也需要一些准备时间,如此便去凉亭里稍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子诚不必跟来,可先行查探一番,以防不测。”沉思之中,斗篷男子便有了决断。话音方落,他转身拍了一下被唤作“子诚”的车夫的肩膀,示意他前去正堂后面的二堂查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