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大堂内的气氛陡然凝滞,凝重到了极点。
“兄长、、、”就在这时,娇容色变的吴苋正欲起身解释,却被李利抬手制止了。看到李利的手势,吴苋乖巧地坐下来,原本极度紧张的神色随之舒缓下来,静静地坐在那里,再不言语。
这一幕落在吴懿眼里,令他神情大变,眼神陡然变得愈发冷厉。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只怕李利此刻至少已经死了一万次,被碎尸万段了。
显而易见,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吴懿,他就已经知道自家妹妹被这个衣冠楚楚的小白脸蒙骗了。看看这一桌子都坐着什么人,小白脸坐在主位,左右两边全是世所罕见的美女,而他的妹妹竟然坐在末席。这可是她的府邸,她怎么能坐在门口呢?
眼见于此,吴懿怒火中烧,先入为主的认为,妹妹被小白脸骗了,居然将小白脸接到家里,还替他供养“1,、2、36”六位妻妾,这他妈的也太不要脸!
恍然间,吴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妹妹太单纯了,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哪!”
一念至此。吴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拔出佩剑便要冲进大堂砍杀小白脸。就在这时,但见他眼中的“小白脸”不慌不忙地笑声道:“自汉中一别已整整三载有余。子远兄别来无恙啊?呵呵呵!”
“呃!”吴懿闻声惊诧,当即停下脚步,凝神盯着李利猛看。
刚刚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无心细看李利的相貌,第一眼便感觉李利长得甚是白净,棱角分明,一看便知不是好人。必然是靠一副好皮囊混饭吃的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然而随着吴懿的后脚跨进门槛,再往前迈两步,瞬间拉近了他与摆在大堂中间的饭桌之间的距离。他陡然觉得“小白脸”甚是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眼见“小白脸”看着他持剑走进大堂,却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反而爽朗地笑出声来。临危不乱之中直接道出他的字号,口气甚大,那神情、那姿态与州牧刘璋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俨然是摆谱的大行家,亦或是手执权柄的上位者。不知为何,吴懿听到小白脸的声音之际,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以至于连高高举起的佩剑都放下了。
这一刻,但见吴懿原本怒火中烧的神情急剧转变。原本因为生气而脸颊通红的脸色同样一变再变,冷厉的眼神变得闪烁不定。须臾间,他的神情极度惶恐,脸色煞白,眼神飘忽闪躲,八尺多高的身躯竟然颤抖连连,两条腿不住地打颤,本能地撤步,不知不觉地又退到了门槛边。显然,他终于认出“小白脸”是谁了,因为他们之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是极不友好的会面。
“铛泠泠泠!”
伴随一声脆响,吴懿手中的佩剑失落在地上,剑刃抖动着发出清脆的悠扬声响。而正在不由自主地后退的吴懿,被佩剑落地声惊醒回神,随即左脚跟撞在门槛上,致使他左脚吃痛,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向前踉跄蹿出好几步,再次来到“小白脸”面前。若不是李利眼疾手快,及时起身伸手扶住他,他便要行五体投地大礼了。
“子远兄无须这般客气,李某冒昧叨扰,实在受不起兄台这般跪拜之礼啊!”顺势应承一句,算是给吴懿一个台阶可下,随即李利随手拉来自己的椅子,扶着他坐下。
就在这时,梦馨起身将自己的座椅让给李利,随即招手示意姐妹们离开大堂,临走时她还将正欲对吴懿作解释的吴苋也拉走。
随着众女联袂离开,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而之前并未现身的李挚此刻却突兀地出现在门口,遂挥手示意侍女撤掉桌上的饭菜,重新摆宴设席。
“大、、、大、大将军,为何”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李利,吴懿满脸惊疑不定之色,神情涣散,眼神慌乱,几次欲开口说话,却又无言以对,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他此刻脑海里满是疑问,想问的问题很多,诸如:李利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和他妹妹吴苋在一起,为何藏身于长乐苑而不是其他地方,等等。而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李利为何冒险进入成都,以其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怎会亲身犯险?孤身潜入成都城实在太危险了,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浮现在脑海里的疑问纷繁复杂,令吴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但是联系到今日得到的军情战报和他突然回城的缘由,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瞬间释然了。
非常人必有非常之举,这句话用在李利身上无疑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是吴懿最真实的想法,亦是他诸多疑问的最好答案。
就在吴懿怔怔失神之时,李利随手斟上一盏酒递到他手里,笑容和煦地道:“李利此番不请自来,甚为失礼,其中缘由想必子远兄能够理解,是以李某便不多解释了。这杯薄酒,权当李某给子远兄赔罪压惊,请满饮此杯!”
吴懿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酒杯,溢出的酒水洒在衣袖上,然而听到李利的话后,他却莫名地镇静下来,一饮而尽,既而倒举空杯,以示诚意。显然,他深知这杯酒所蕴含的深意,而且毫不犹豫地作出自己认为正确的抉择。
别看这只是一杯水酒,并且还是出自他吴家窖藏的美酒,与李利没有丝毫关系,但是这杯酒经过李利的手,是他亲自斟上递过来的,这便与李利有关系了。
正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便由此而来。
李利敬上这杯水酒,不仅代表他向吴懿诚心道歉,还有借着这杯酒试探吴懿的深意。而吴懿面对李利递到面前的“敬酒”,他必须作出抉择,要么接受李利的招揽,要么直接拒绝或婉拒推诿,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吴懿好歹也是久经宦海之人,虽是武将,却深谙官场规矩,知道这杯酒所蕴含的份量和潜在的意义。除此之外,他还知道李利之所以藏身在他吴家,必然是对他们兄妹的现实处境知之甚详,于是谋而后动,借助他妹妹吴苋的掩护潜入城中,住进了长乐苑。
如此以来,那些住在他府上的一百余名扈从自然就是李利的随行亲卫,但这些人的职责并不是保护李利的安全,而是监视他吴懿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发现了李利的行踪或对李利一行人的身份起了疑心,只要稍有异动,这些随行亲卫必定第一时间挟持他的妻儿家眷,并诛杀于他。
想到这些,余下的事情便一通而百通,这是吴懿接过酒杯的一瞬间充斥在脑海里的念头。于是他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做出自己的选择,接过李利递上来的“橄榄枝”,接受李利的招揽。这既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必然选择,也是他迫于自身处境的最佳出路,堪称明智之举。
饮罢之后,吴懿举着空杯向李利展示自己的诚意,这便是所谓的“投诚”。
顷刻之间,吴懿的态度俨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此举看似突兀,实则必然。他虽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是出仕十余年的军中将领,且自身并非庸才,职位与李利相比自然不值一提,但在益州境内却是位高权重的实权将领,自刘焉提领益州便是军中五大中郎将之一,与赵韪、张任、邓贤、雷铜齐名,实乃益州资历最老、官职最高的“风云人物”。是以值此风云变幻之际,益州危亡之时,他焉能不知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喝下这杯酒之后,吴懿的心态与之前大相径庭,转变之大无以复加。此刻他再不计较李利为何住在他妹妹吴苋的府邸之中,甚至他很希望妹妹和李利之间能发生点什么,最好是那种极为牢固的亲密关系。
然而凭借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吴懿知道自家妹妹和李利之间并没有亲密接触,至少目前还没有。毕竟他和妹妹吴苋朝夕相处二十余年,对妹妹的言行举止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如果吴苋的神态举止稍有不妥,他立刻就会有所察觉。很可惜,就在刚才吴苋惊慌失措的情况下,除了惊慌失神之外,吴懿没有发现任何有别于以往的不妥之处。
“如果李某没有猜错的话,子远兄此番突然回城,想必是我西凉铁骑此刻已经兵临城下了?”沉默之中李利刻意留给吴懿一些平复心神的时间,待吴懿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之时,出声问道。
吴懿闻声错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索性坦言道:“确如大将军所言,末将于半个时辰前得到探报,目前敌将李暹、、、呃,大将军的胞弟李暹正率领三万铁骑直奔成都而来,与赵云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形成两路夹攻之势,逼近成都。”
第155章观烽火,骄兵悍将
“如果李某没有猜错的话,子远兄此番突然回城,想必是我西凉铁骑此刻已经兵临城下了?”
吴懿闻声错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索性坦言道:“确如大将军所言。末将于半个时辰前得到探报,敌将李暹、、、呃,大将军的胞弟李暹于月前率军相继攻取巴郡各县,攻陷江州,收复巴郡全境,于五日前率军攻陷涪水关,当下正率领三万铁骑直奔成都而来。
与此同时,大将军座下赵云将军所部进军神速,业已攻克蜀道、广汉郡,沿途攻城拔寨,势如破竹。目前赵云将军正率领十万大军攻进蜀郡,与李暹大军形成两路夹攻之势,逼近成都。”
话音未落,吴懿又补充道:“以大将军麾下大军的进军速度来看,最迟今日傍晚,大将军麾下十余万大军便可兵临城下。”
李利闻言后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神色自若地微微颔首,面带笑意地道:“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比计划晚了两天,想来沿途之上并不顺利,遇到一些麻烦。好在他们总算是不辱使命,及时赶到了,瑕不掩瑜,可堪嘉奖。”
吴懿闻声愣神,下意识地翻起白眼,看着李利俊朗自信的笑容一阵无语,内心深处翻起惊涛骇浪,惊骇之情无以复加。
这话说得未免太轻松、太随意了,就像闲谈一样漫不经心,这让吴懿真正见识到什么是王者的霸气和威风。真不愧是叱咤风云的天下霸主,无怪乎能够雄踞西凉多年。这神态、这气度,端是举世无双的王者之姿。仅凭李利这份超然物外、气吞山河的胸襟和气度,便不是益州牧刘璋能够比拟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说起来,吴懿之前只见过李利一次,那便是争夺汉中时的阳平关之战。
那一战,令益州诸将和数万益州将士真正见识了西凉铁骑的厉害,以及李利算无遗算的无双谋略,以至于战后得以生还的赵韪、吴懿、张任等三万余将士。对汉中之战的真实战况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汉中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更坚决否认战败被俘的事实。
为此。所有幸存下来的益州将士自上到下统一口径,一致宣称汉中张鲁暗中勾结李利,设计陷害前去增援的益州大军,以致大军遭遇西凉军伏击。葭萌关失守。汉中全境落入李利手里。直到今天,汉中之战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州牧刘璋依然被蒙在鼓里,兀自不知当初赵韪率领大军增援张鲁的汉中之战,遭遇了空前惨败;全军将士自赵韪以下悉数被俘,其中就有时下被刘璋委以重任的张任、雷铜和此刻坐在李利面前的吴懿等手握实权的益州上将,还包括叛军首领赵韪在内。
简而言之,所有参与汉中之战的益州将士全军覆没。悉数沦为西凉军的俘虏,而领兵将领则全部沦为李利的阶下之囚。
被俘之后。赵韪、吴懿、张任、雷铜等主要将领全部单独关押,好吃好喝好招待,并都与李利单独见过面。然而单独会面之时,李利对他们这些将领说过什么,他们又对李利有过什么承诺,除了当事人之外,旁人却是无从得知。事后,吴懿、赵韪等将领皆是三缄其口,对此事只字不提,彼此间不作任何交流,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随即,赵韪和吴懿等人聚在一起群策群议,统一口径应付刘璋的询问,共同撰写战报。
不仅如此,为了避免人多嘴杂走漏风声,大军退回蜀道之后,赵韪便与众将商议决定,所有参与汉中之战的将士一律不得回成都,全部就地打散安置;一部分兵马留在蜀道之中继续驻守关隘,余下将士全部派往巴郡,驻守边关要塞。随后的半个月里,参战军士全部被发配到边关守城,而回到成都的将领们则是众口一词,打死不承认被西凉军俘虏的事实。就这样,汉中之战的真相被彻底掩盖起来。
所幸,西凉军攻占汉中之后并未继续进攻,而且没有大肆宣扬俘获益州大军之事。久而久之,当年参与汉中之战的益州将领全都顺顺当当地渡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时期,渐渐将此事抛到脑后,将真相摁在水底,使其永远也无法浮出水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已遗忘了当年的汉中之战,尤其是参战将领更是不愿意提起当年之事。
不承想,随着赵韪发动叛乱,汉中之战再次被揪出来,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一件接一件地传入益州辖下各郡,各种各样的传闻涌入成都城中,传到州牧刘璋耳朵里。所幸这些传闻全都是从赵韪军中传出来的,尽管刘璋生性多疑善忌,却看得清形势,即便知道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也只能佯作不知,置若罔闻。毕竟,赵韪叛军来势汹汹,益州局势危急,正值用人之际,他断不能自毁城墙,还需要这些将领抵御赵韪叛军。是以这些传闻都被刘璋暗中授意压下去了,听之任之,不予理会。
即便如此,这些传闻的消极影响也不可忽视,依然影响着益州局势。赵韪叛军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迅速发展壮大,与这些传闻不无关系。
当初参与汉中之战的中低级将领,经过这么多年的资历积累和历练,都有不同程度的升迁,或屯长或军侯或守将,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权力或兵马。是以传出被俘丑闻之后,他们对赵韪叛军采取消极抵抗的态度,无形中助长了叛军的嚣张气焰,从而酿成了叛军围攻成都的大规模战役。
现如今,好不容易打败了赵韪叛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迎来了西凉军大举进攻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