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换做其他诸侯这般肆无忌惮的咆哮大堂,即使是公孙瓒强压怒火暂不发作,幽州僚属也容不得其人在幽州境内放肆。但是。面对西凉李利毫不留情的厉声痛斥,他们却不敢露头,更不敢吭声。非但没有义愤填膺、替公孙瓒鸣不平,反而自惭形秽,惭愧的无地自容。
如果说天下间还有一位诸侯有实力有底气有资格当众训斥公孙瓒,劈头盖脸地大骂幽州僚属的话。那么此人一定是西凉李利。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人。
这是为何?原因有三。
其一,李利位高权重,地位显赫。放眼天下,自从汉帝刘协归天之后,天下间职位最高、威名最甚的诸侯便是李利,其权限尚在冀州袁绍之上。乘銮驾、持天子剑,代天巡牧,统御天下兵马。凌驾于三公之上,且地位稳固。压制天下群雄长达数年之久,威名赫赫,至今仍对各镇诸侯有着极大的威慑力。诸侯们尚且如此,遑论诸侯帐下僚属?
其二,西凉地处边陲,周边形势与幽州极其相似,李利能够迅速平定边患,扫清周边蛮夷势力,这让幽州文武甚为钦佩,心向往之。西凉北邻南匈奴和西部鲜卑,周边盘踞着数以十万计的羌族部落,西南面还有月氏部落,西部与西域诸国相邻,其边境长达万里之遥。然而伴随李利强势崛起,短短数年间,迅速平定边患,收剿大大小小百余个羌族部落,驱逐月氏,扫灭南匈奴,重创西部鲜卑,并将盘踞在雁门、代郡一带的鲜卑步度根部落驱逐到幽州上谷郡以东,再不敢踏入西凉疆域半步。这份骄人战绩,足以令身处幽州的文臣武将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李利实力强大,坐拥四大州郡,拥兵五十余万,辖下百姓多达七八百万之多,实力之强大稳居天下诸侯之首,当之无愧的诸侯霸主。最为关键的是,眼下李利麾下二十万大军(其实是十三万步骑)进入幽州境内,而这正是李利可以毫无顾忌地斥责公孙瓒及其麾下僚属的根本原因。
与此同时,还有一点不得不提,那就是迄今为止,幽州文武包括公孙瓒在内,都不知道西凉军在何处屯兵。可是他们找不到西凉军的落脚地,李利却主动找上门来了,并直接进入易京城堡,堂而皇之地站在州牧府大堂上厉声诘责幽州主臣。这一幕看似荒诞,实则公孙瓒和麾下文武反而愈发忌惮,惶惶不安,惟恐西凉大军已将易京城团团围困。果真如此的话,那他们可就投鼠忌器,走图无路了。
??
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不留情面地怒斥众人一番后,李利脸上的神情渐渐舒缓下来,信步走到上阶,轻轻拍着公孙瓒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公孙瓒撇过头,脖子僵硬着,脸色铁青铁青的,心中怒火中烧却又碍于幽州形势确实不容乐观,自觉理屈。再加上他捉摸不透李利的心思,不知道他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易京城外究竟有没有西凉大军,正是有着诸多顾忌,才使得他面对李利劈头盖脸的训斥一言不发,沉着脸、撇着头,硬着脖子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刻,李利拍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公孙瓒有心拒绝,断然不会给李利好脸色,更不愿意听他驱使。却不料李利看似轻轻一拍,可公孙瓒肩上却传来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力道,以至于他半边身子都为之一颤,遂酥软无力,身体一歪,跌坐下来。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被人发现,在众人眼中他是不情不愿的缓缓落座,并非被李利逼迫所致。
看到公孙瓒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变化,李利淡然一笑,笑眯眯地对公孙瓒颔首示意,让他不必担心,自己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事实正是如此,杀人不过头点地。该说的不该说的李利都已经说了,痛快淋漓地骂的公孙瓒及其麾下文武狗血淋头,接下来便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稍稍加以安抚,然后才能顺顺利利地将幽州兵马收为己用,兵不血刃地收取幽州。
而李利之所以喧宾夺主地厉声大骂一通,无非是想打掉公孙瓒及堂下众人的“主场优势”,将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下来,然后再踩上几脚。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羞耻、自惭行愧,切实认识到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收起自以为是幽州之主的臭架子。惟有如此,接下来才能心平气和的交谈,才能深入商榷幽州的未来与归属。因此。这里面就必须把握好一个尺度,不能轻不能重。轻了,起不到敲打的效果;重了,就会造成幽州僚属恼羞成怒的局面。过犹不及。火候一定要掌握好。拿捏尺度很重要。
与此同时,李利此来并不是为了羞辱公孙瓒及其麾下文武一番,也不是特意赶来与幽州僚属树敌的,而是为了和平收复幽州,挟幽州众文武之力胁迫公孙瓒乖乖就范的。
留意到公孙瓒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李利对身后四名侍卫轻轻招手,示意他们出列。然后他扭头看着公孙瓒,笑呵呵地道:“公孙将军刚刚有意无意地扭头看我这几名侍卫。眼下我便为将军引荐一下。”语罢,他轻轻摆手。示意站在堂下的四人摘下兜鍪。跟随李利步入大堂的四名侍卫当即会意,纷纷摘下头盔,露出本来面目。
“啊!”公孙瓒抬眼一看,不由得失声惊呼,堂下一众僚属同样大吃一惊,不少人失声惊叫。
眼见于此,李利淡然一笑,笑眯眯地道:“看来诸位与本将军麾下四名将领都很熟悉?既然这样,本将军便无须赘言。子龙啊,你们四人还不与公孙将军见礼?”
堂下左侧第一人应声出列,躬身抱拳,道:“末将赵云赵子龙,见过公孙将军。”公孙瓒脸颊微红,微微点头还礼,却不出声。
“末将阎柔,现已归附大将军麾下,添为靖安将军、护乌桓校尉,见过公孙将军。”第二人出列抱拳道。他就是公孙瓒一直留心观察之人,也正是他的出现让公孙瓒意识到大事不妙,李利来者不善,自己将李利迎进府邸恐怕是引狼入室,自身难保了。
阎柔可是个幽州通,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对幽州各郡各县了若指掌、如数家珍,对公孙瓒的行踪更是知之甚详。毕竟阎柔与公孙瓒对峙厮杀多年,时刻盯着公孙瓒的行踪,对幽州兵力部署更是一清二楚;倘若他做不到这一点,他率领的叛军早就被公孙瓒荡平了。
紧随阎柔之后出列的是李挚,“末将李挚李子诚,金猊卫统领,见过公孙将军。”说完话后,不等公孙瓒还礼,李挚便顾自走到上阶,站在李利身后,闭目假寐,缄口不言。
“末将史阿,金猊卫副统领,见过公孙将军。”语罢,史阿与李挚一般,径直走到李利身后站定,纹丝不动。
四人相继见礼后,赵云和阎柔信步走到一旁,站在堂下,距离公孙瓒仅有数步之遥,一个箭步便可出现在公孙瓒面前。
看到这一幕后,公孙瓒脸色煞白,眉头皱成“川”字,两条虎眉蹙在一起,一筹莫展。李挚何许人也?赫赫有名的西凉飞将,一对无坚不摧的镔铁锁链打遍天下无敌手,一身飞檐走壁的武艺令人闻风丧胆,防不胜防。史阿?大剑师王越的得意弟子,深得王越真传,剑术绝伦,尤擅刺杀。如今这两人就站在公孙瓒身后,虽然尚未出手,但实际上就等于挟持了公孙瓒;只要他稍有异动,便立刻就有性命之危。
蹙眉沉思良久,公孙瓒一脸苦涩,眼神中闪过一道道复杂神色:惊、怒、忧、恐、悲;最终都化作无尽的颓败与畏惧。
半晌后,他长嘘一口气,神情委靡地低声道:“看来大将军此番是有备而来,不知此刻城外有多少兵马?”
李利微微一笑,坦言道:“公孙将军明察秋毫,令人佩服。实不相瞒,今夜李某来得匆忙,大军还驻扎在渔阳郡内,随行只有八万步骑。他们分别是:子龙帐下三万无双铁骑,子诚帐下一万金猊卫骑兵,还有阎柔将军帐下四万步军。之前碍于天色已晚,为了不打扰公孙将军歇息,不惊扰城中百姓,我便让他们暂时在城外扎营。失礼之处,还望将军雅量海涵。”
“八万大军?”公孙瓒沉吟一声,凄然笑道:“大将军可知易京城内有多少守军?”
李利微微摇头,遂将目光投向堂下的阎柔。阎柔当即会意,朗声答道:“禀主公,易京城本是一座小城,城东南毗邻渤海湾,城中最多容纳三万将士。”
公孙瓒冷厉地瞪了阎柔一眼,沉声道:“阎将军对我幽州各郡各县的兵力部署了然在胸,不过这次你却是高看易京城了。城中现有两万兵马,城南大营屯兵三万想来,城南大营已在大将军掌握之中。不知大将军准备如何处置我等?”踌躇半晌,公孙瓒终于问出了堂下众人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李利满脸堆笑地对公孙瓒投以赞许的目光,笑呵呵地道:“无他,欲与公孙将军共谋大事耳。哈哈哈”
第948章鱼龙舞,汉人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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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京城堡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至五更天,四门大开,数以千计的战骑进进出出,整整折腾了一夜。以至于,城中百姓深夜惊醒,蜷缩在榻上,战战兢兢地透过破风的格窗窥视着外面的动静,提心吊胆的呆坐一夜,愣是不敢闭眼睛,惟恐睡熟之后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翌日清晨,雪后放晴。一缕晨曦划破长空,将久违的阳光洒向大地,让身处冰天雪地的人们感受到些许温暖,寒冷稍减,压抑许久的心胸豁然开朗。
易京,城南大营。中军大帐内,屏退了侍女和亲兵,一夜未眠的李利与公孙瓒相对而坐。案几放着火炉,炉上温着一坛美酒,二人把酒换盏,缄默其口,整整喝了半个时辰的闷酒。
昨夜三更时分,当公孙瓒把话挑明之后一切已成定局,大势所趋,幽州易主。纵使公孙瓒百般不愿亦是徒然,刀剑加身,如之奈何?
是夜,李利麾下大军开进易京城,正式接管城防,并接管公孙瓒及其麾下一众文武的家眷。然后幽州僚属悉数留在城堡中配合随后赶来的郭嘉、糜竺、高顺等人接管幽州军务,赵云、阎柔和李挚等将领协同军师郭嘉重新整合幽州兵马,并逐步接收公孙瓒掌控的郡县城池。等到长安大将军府派来文官正式接手各郡县政务之后,再行张贴告示。将幽州易主的消息公之于众。在此期间,暂不对外声张,务实而不务虚。当务之急是尽快接管城池与府库,整合军队才是头等大事。
与此同时,公孙瓒被逼无奈之下只得束手就擒,遂与李利一起出城前往城南大营。在郭嘉、糜竺和幽州僚属安排接管城池、整编幽州兵马的这段时间,李利便将公孙瓒留在身边,一起住进军营,食同席、寝同榻。朝夕相处。此举既是约束公孙瓒的自由,也是对他的考验,还是莫大礼遇。
大帐内。火炉里的木炭不时发出“嗤嗤”的声响,架在炉上的酒坛散发出馥郁醇厚的芳香,这是酒泉佳酿特有的香气,浓郁绵长。沁人心脾。
“咕嘟”一声。又是一盏酒下肚,公孙瓒颌下五寸长须上沾着些许酒渍,脸色潮红,额头皱成“川”字,显示出内心苦闷,颓废邋遢。坐在他对面的李利见状后不急不缓地放下酒樽,随即轻轻拍手,早已站在帐外等候的侍从快步走进来。遵从李利的示意,撤去酒樽与炉上的酒坛。换上刚刚煮好的香茗。
挥手屏退侍从,李利亲手斟上两盅香茗,将其中一盅放在公孙瓒面前,也不言语,顾自端起茶盅饮用起来。
公孙瓒端起茶盅,轻轻点头示谢,遂呷一口茶水,轻声道:“再过几天,幽州便彻底纳入大将军治下,届时大将军准备如何处置在下?秘密处死,亦或明正典刑以安抚幽州百姓?”
李利闻声抬眼看了看公孙瓒,却见他神色淡漠,眼神黯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眉宇间没有一丝畏惧之色,似乎是已经认命了。对此,李利倒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公孙瓒之前也是一路诸侯,身为割据一方的诸侯,兵败之后就应该有引颈待戮的觉悟。
思索片刻,李利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地道:“易地而处,若是公孙将军坐在我的位置上,又当如何?”
公孙瓒神色微变,眼神愈发灰暗,迟疑半晌后轻轻拭去胡须上的水渍,低声道:“换做是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李利微微颔首,轻笑道:“公孙将军果然豪爽,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失英雄本色,快人快语,令人钦佩。李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赐教。我与将军此前可有仇怨,亦或是早有嫌隙、水火不容,以致势不两立?”
公孙瓒闻言错愕,神色诧异地抬头正视着李利,疑声道:“大将军此话何意?你我之间本是盟友,辖地相隔千里之遥,况且此前素未谋面,何来仇怨?至于势不两立么,更是无从谈起。眼下某已是阶下之囚,是生是死全凭大将军一言而决,焉有水火不容之说?”
李利轻轻摇头,笑声道:“从公孙将军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此刻将军心绪不宁,颇为忧愤,亦或是正在咒骂李某人。不过,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换做是我,亦会如此。但有一点将军尽可放心,我不会杀你,至少在将军降而复叛之前不会杀你。”
“哦?”公孙瓒闻声色变,颇感吃惊地沉吟一声,惊疑不定地道:“莫非大将军要放了某家?”
李利爽朗一笑:“呵呵呵!时至今日,即使我放了你,你又能去何处安身?冀州或蛮夷草原,亦或是孤岛流亡?”
“这”神色稍缓的公孙瓒再次皱起眉头,思索半晌后一脸颓败,失神地自言自语道:“是啊,天下虽大,却无我公孙瓒落脚之地。袁绍视我为生死大敌,恨不得食肉寝皮;草原蛮夷对我同样是恨之入骨,一直想着除之而后快。流亡海岛,谈何容易,无异于自寻死路”说着说着,公孙瓒脸色黯淡之极,神情无比沮丧,无力地垂下头,黯然伤神。
李利见状后轻声道:“当日公孙将军遣使向我求援时,想必已经料到今日之局面,不知将军为何还要求助于我,却不与冀州袁绍请和呢?要知道,时下冀州袁绍身陷重围之中,自身难保,只要将军主动请和休战,料想袁绍一定乐见其成,立刻罢战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