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655节

“诚如盟主所言,目前我诸侯盟军虽有被李贼大军四面围困之危,但一切都还在酝酿之中,现在补救为时未晚。以曹某愚见,盟主应该增派兵马固守河东郡,并提醒张扬太守时刻保持警惕,加派细作潜入上党郡打探消息,一旦发现周瑜大军行踪,立即出兵征讨,绝不能让周瑜大军踏入司隶半步。如此以来,我军后方粮道畅通无阻,来自北面的威胁便可迎刃而解。至于我军身后的徐荣大军和正面的李贼大军么,徐荣驻守的荥阳大营暂时不必理会,只需时刻提防他率军偷袭劫营即可;眼下我等当务之急就是攻打函谷关,越快越好,时间拖得越久,对我盟军愈发不利,必须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嗯,孟德所言甚是。”袁绍微笑颔首,满脸赞许地看着曹操:“我意已决,明日攻打函谷关,与李贼一决雌雄!”

“如此甚好,盟主英明!”曹操欣然附和道。

“只是不知盟主准备派遣何人领兵增援河东郡?如若盟主不弃,曹某请令率部增援张扬太守,誓死守护后方粮道安全!”

“呃!孟德要去河东驻守粮道?”袁绍闻言错愕,不加思索地摇头否决:“不、不、不,此举实在不妥!孟德智计过人,目光长远,思虑周全,深谙兵法韬略,熟识排兵布阵。像孟德这等大才,不在前线指挥打仗,反倒沦为护送粮草辎重的将领,一旦传扬出去,岂不让世人说我袁绍嫉贤妒能、排挤贤才?此事断不可行,万万不可!”

“莫非盟主信不过曹某,不愿委以重任吗?”

“非也。孟德切莫如此说话,我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你吗?”

“既然如此,盟主此举又是为何?难道要让曹某率部攻打函谷关吗?果真如此的话,盟主不妨试想一下,单凭曹某手中不满两万人马焉能攻下函谷关?只怕一次攻城下来,曹某帐下仅剩的这点人马就会死伤殆尽,而曹某必将沦为与张邈一样没有一兵一卒的虚名诸侯。倘若如此,曹某宁愿自刎而死,也不愿受这等羞辱!”

说出这番话后,曹操神情肃然,目光坚定,一副宁死不妥协的绝然姿态。

“孟德言重了。前番孟德已经率领大军连续征战,还亲自率军袭取函谷关,虽然偷袭失败,但孟德为盟军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故而,接下来的攻城之战和两军决战,我都不打算派遣孟德领军出战,而是要让你留守大营,提防荥阳徐荣的背后偷袭!”

“哦?”曹操闻言神色微变,满脸不解地抬头看着袁绍:“那增援河东郡之事又当如何?盟主切莫大意,河东郡乃我盟军的唯一退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否则我等都将丧命于此!”

袁绍微微颔首,笑眯眯地抬手示意曹操不必急躁:“孟德有所不知。今晨接到河东密报,昨天河内郡又新增数万援军,如今河东、河内二郡集结着十余万人马,足可抵挡周瑜小儿的几万西凉军,甚至能够彻底剿灭周瑜大军!呵呵呵”

“新增数万援军?”曹操闻声色变,惊疑不定道:“盟主的意思是难道又有哪路诸侯前来会盟?”

“正是!”袁绍欣然颔首,当即从手袖中掏出一卷信帛递给曹操,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快速展开信帛,片刻之间,曹操便已看完信帛上的内容。然则,他看完密信之后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更没有半点惊喜之色,反而眉头紧皱,神情极为怪异。

一瞬间,曹操眼神中充斥着极其复杂的神情:错愕、诧异、愤怒和羞辱,诸多情愫悉数闪现在双眸之中,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又羞又怒,继而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抿着双唇,满脸阴鸷地沉默不语。

看到曹操隐忍不发的羞怒神情,袁绍再次给曹操斟满一盏酒,继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和颜悦色的轻声说道:“为兄知道孟德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信帛上所说的第九路诸侯。数月以来,孟德连番遇挫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是正是此人害得孟德丢失了兖州根基,一步步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说实话,为兄也对这等投机取巧的势利之徒深恶痛绝,当初孟德替父报仇,此乃堂堂正正之师,出师有名,两次出兵讨伐,险些就要攻下徐州,却因此人横加阻拦,致使两次出兵都未能竟全功,功亏一篑,还连累孟德兖州后方被吕布偷袭,丢失根基之地。最可气的便是,陶谦老匹夫昏聩之极,临死时不把基业传给两个儿子,却将偌大的徐州六郡拱手送给此人。

时无英雄,方有此等投机取巧的匹夫庶子称雄。昔日织席贩履的一介庶民,摇身一变提领徐州六郡,居然与我等同为雄霸一方的诸侯,并立于天下。此举着实荒诞至极,可恶又可恨!”

不留情面的斥责第九镇诸侯一番后,袁绍话音陡转:“然而,眼下木已成舟,此人窃取徐州已成事实,短期之内无法改变。故此,为兄今日特意邀请孟德单独一叙,还望贤弟以讨贼大业为重,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不计前嫌,与此人共同辅佐为兄打败李贼!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第683章函谷之大风起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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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今日特意邀请孟德单独一叙,还望贤弟能以讨贼大业为重,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不计前嫌,与此人共同辅佐为兄打败李贼!不知贤弟意下如何?”说完话后,袁绍面带笑意地注视曹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殷切之情。

“盟主所言极是。”

曹操微微颔首,低着头,声音低沉的应声道:“既是主动前来会盟之人,曹某岂能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一切全凭盟主做主,曹某断无异议!”

袁绍闻言大喜,开怀大笑道:“好,如此甚好!孟德真乃识大体、顾大局之人,为兄果然没有看错你。哈哈哈”

“盟主过誉了。”眼见袁绍哈哈大笑,曹操颔首应声,嘴角左右咧咧两下,附和而笑。只是他笑得很勉强,笑容中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涩与愧意,明显是强颜欢笑。这些都被袁绍尽收眼底,可他却佯装毫无察觉,视而不见,脸上的笑容愈发开心灿烂,笑声愈发洪亮而持久。

赔笑之余,曹操敏锐感觉到袁绍大笑声中的另一番意味,这让他倍感耻辱,心中羞愤不已。奈何形势比人强,眼下袁绍实力强大,威望日盛一日、如日中天,而他曹操却是江河日下,濒临绝境。

两相对比之下,袁绍现在当然有资格也有实力开口大笑,嘲笑一切他认为可笑的人和事;而曹操则是明知袁绍在嘲笑自己。却还不得不笑脸相迎,敢怒不敢言,虚以委蛇。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卧薪尝胆。伺机抓住发展壮大的一切机会,以期早日恢复实力,届时谁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世间一帆风顺的人和事少之又少,任何一个成大事之人都难免遭遇失败与挫折。是故,能屈能伸、百折不挠、愈挫愈勇之人才是真正能够成事之人,笑到最后才是最灿烂的笑容,最后的胜利者才是大赢家。赢得一切权势和声誉;而失败者却倒在胜利者的背影之下,彻底堙没在历史洪流之中,沦为沧海桑田中的枯骨粪土。

“不知盟主准备如何对待这第九镇诸侯?”趁着袁绍笑口常开之际。曹操轻声问道。

听话听音,袁绍闻声后,脸上的笑容迅速敛起,举起酒樽邀曹操同饮。拂袖遮面饮酒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异彩,脑海中快速转动起来。他留心到曹操轻描淡写的问话用了“对待”二字,这其中蕴涵着浓浓的攀比对照之意;意思就是说,又有诸侯前来会盟了,而且还与我曹操嫌隙颇深,你袁绍准备如何安排新来的第九镇诸侯呢?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包含着多重深意。其一是双方之间的交情深浅,孰亲孰疏;其二是提醒袁绍切莫厚此薄彼。以免让人寒心。此外,曹操的话外之音还带着几分挑拨离间之意;昔日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如今已成一镇诸侯。羽翼渐丰,若是再不加遏制,恐有养虎为患之危,后患无穷。

心神急转之中,袁绍不由想起自己联合各方诸侯会盟的初衷。诸侯会盟的本意是联手打败西凉李利,这是毋庸置疑的第一目的。除此之外,袁绍还有一个意图,那就是趁机削弱各镇诸侯的实力,为自己随后雄霸中原扫清障碍,这才是他不惜血本提供大量粮草辎重供应盟军的关键之所在。故而,此次诸侯会盟看似他袁绍好像是花钱赚吆喝,其实这是真正的一石二鸟之计,名利双收之举。

因为联盟最后的赢家只有一个,这便是他袁绍袁本初,而会盟的各镇诸侯不过是被他以粮草辎重引诱而来的势利之徒,沦为打败李利麾下西凉军的替死鬼。他之所以能够促成此事,是因为冀州富庶,钱粮充足。这就促使他有资本也有胆量拿出来挥霍一回,以钱粮换取打击强敌李利、削弱各镇诸侯实力的双重目的,继而实现他称霸中原的最终目的。

这是一直埋藏在袁绍内心深处的真实意图,此前他曾未对人透漏过只言片语,哪怕在自己儿子面前,他也是守口如瓶,丝毫不漏口风。曾几何时,袁绍自以为能够瞒过所有人,为此还经常独自沾沾自喜,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不承想,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而且聪明人常常都聚在一起;故而任何天衣无缝的计谋,纵使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身边人,尤其是与自己相处几十年的知己好友。

袁绍面前之人就是他曾经的知己好友,如今彼此间亦友亦敌。而此人居然早已堪破他的计谋,却一直佯装不知,直到事关切身利益之时,方才显露出来,而且说得很含蓄,点到即止。

不言而喻,这个早已看透袁绍用心之人,正是此刻与他相对而坐的曹操曹孟德。

微眯双眸注视着曹操,袁绍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然之色,眼神变得深邃而冷厉。

乱世诸侯无庸者,袁绍之前并不相信这句话,认为这是很多小诸侯自我吹嘘之言,不足为信。然则,此时此刻他却是深信不疑。因为他面前就坐着一个谋略和心机都不逊于自己的睿智之人,可他此前却一直把此人当做昔日跟在自己身后混日子的小弟,几乎曾未真正重视过这个小弟。但现在袁绍却不得不重视此人,或者说此人的聪明才智让他感到震惊,甚至十分忌惮,想不重视都不行,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忽视他了。

“不瞒孟德所说,为兄打算暂时隐瞒这第九镇诸侯的行踪,不对众诸侯言明,有意将这路人马充当奇兵使用,关键时刻给予李贼致命一击,一举奠定胜局。是以,暂时让他们不要渡河,仍旧留在河东郡,这样有利于隐匿踪迹,躲过西凉细作的耳目。此外,他们还能协助张扬保护我军后方粮道,提防周瑜大军的背后偷袭;待我盟军与李贼大军正式决战之时,我再秘密征调他们渡河,继而出其不意地进攻李贼大军,将其一举击败。如此安排,不知孟德意下如何?”

“盟主英明,如此安排可谓是一举两得之举,并无不妥之处。只不过”看到袁绍终于对自己不再隐瞒,曹操不吝辞藻地奉承一句,随即却是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便直言。

“不过什么?孟德不妨直言,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忌讳!”袁绍神情微变,急声追问道。

“盟主明鉴。据曹某所知,徐州历来富庶,府库充盈,粮草充足,这都是陶谦老贼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如今全部落入刘备手里。此次刘备率领四万五千余步骑主动前来会盟,想必一定带着充足的粮草辎重,并不需要盟主提供粮饷。这意味着什么,俨然一目了然,曹某就不必赘言了。只是这样以来,盟主又该如何约束刘备呢,他会不会表面上对盟主恭敬,私下里却是阳奉阴违呢?

况且,盟主让刘备率军屯据河东郡,又看管着我盟军粮草辎重和后方粮道。万一他心怀叵测亦或是对盟主心存不满,那后果必将不堪设想,直接危及我数十万盟军的生死存亡!

故而,曹某以为,盟主固然要用刘备及其帐下的数万人马,却也不能过于信任他。事关整个盟军的生死和司隶之战的成败,岂可将我等身家性命悉数托付于根本不受盟主管束的刘备,兹事体大,不可不防啊!”

随着曹操一番深入的剖析阐述,第九镇诸侯的名字终于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不请自来的第九镇诸侯,正是接掌徐州六郡不到三个月时间的刘备刘玄德。

此前袁绍之所以不直接说出刘备的名字,那是顾及曹操的颜面,不想让他难堪;此外,也有暂时保密的原因,担心随行亲兵听到只言片语,继而将此事宣扬出去。但现在曹操主动说出刘备的名字,显示出他过人的胸襟气度,以及一心替盟军着想的耿耿忠心。

“嗯,孟德所言有理。”待曹操说完话后,袁绍眉头紧蹙地轻轻颔首:“此前我却是没有想太多,反正盟军兵马越多越好,现在经孟德这么一说,事情还真是如此。据张扬派来的哨骑禀报,刘备此次一共带来将近五万步骑,随行带着近十万石粮草,兵器齐备,钱粮辎重充足,确实是不需要袁某资助任何粮草辎重。

之前我倒是忽略了这一节,现在回想起来,我等几乎没有能够挟制刘备的地方,他完全可以来去自如,不受任何节制。而且,徐州距离司隶路途甚远,即使攻下城池,占领整个司隶,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既是如此,他为何还要率军前来会盟呢?”

“盟主有所不知。刘备其人历来以大汉皇室后裔自居,沽名钓誉,且又刚刚提领徐州,正是需要树立威望,继而震慑徐州士族之时。昔日陈留会盟,刘备一战成名,今日河内会盟,岂不又是一个扬名天下的大好时机,刘备岂能错失良机?”

第684章霸主之战(加更)

“此外,曹某听闻刘备至今都没有得到天子敕封,或者说是李贼并没有将徐州牧之位敕封给他,反而下诏厚葬陶谦,重赏陶谦的两个儿子,却对刘备只字不提。也就是说,刘备现在虽然接管了徐州六郡,但自身仍是公孙瓒任命的平原令,除此再无官职和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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