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的剧变,不仅让曹洪、曹休和曹安民叔侄三人深受其害,就连张辽、许褚和去卑三人也吓得不轻,以致于根本顾不上趁着曹氏叔侄落马之际将其斩杀。因为他们三人座下战马也受到惊吓,惊慌嘶鸣,马蹄乱窜,只不过他们的座骑没有曹氏叔侄三人胯下战马的反应剧烈,仅仅惊叫乱踏而已,并没有突然昂首直立。
霎时,张辽、许褚三人惊愕莫名,看着曹氏叔侄三人摔得人仰马翻,眼神中一片惊骇呆滞之色,怔怔失神。不过他们三人还是本能地扭头向身后张望,因为武将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一幕剧变的始作俑者就在自己身后。
“吼吼吼吼!”
当张辽三人回头张望之际,投入他们眼帘之中的景象是:身躯高达一丈二、长约一丈六的赤金巨兽,此刻它挠抓着地上的石子,铜铃般的兽眼猩红似火,鬃毛根根竖起,露出白森森的一寸长的两排獠牙,龇牙嘶吼,声音低沉而惊怖,夹杂在喧嚣的厮杀声之中几乎微不可察。然而,人类听不到金猊兽王的低沉嘶吼声,但野兽牲畜却一定能清晰地听到它的低吼,这其中就包括战马在内。
面临金猊兽王的兽王低吼,张辽等人的座骑与金猊兽王已经接触多日,因此听到金猊充满杀气的低吼声时虽然本能地惊惧害怕,却还不至于吓得惊慌乱跳。
但曹洪叔侄三人就没有这么好待遇了。他们胯下座骑根本没有接触过金猊兽王,故而乍一听到丛林之王的兽王怒吼声,而且低吼声中还裹挟着浓烈的杀机,于是战马立即惊慌乱跳,本能地想要逃之夭夭,逃得越远越好。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就是眼前这般光景了。
看到金猊兽王的第一眼,张辽许褚等人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的道一声:“主公!”
“不必多言,文远、仲康、公明随我出战杀敌,去卑、许定二将领军守住谷口!”
说完话后,但见李利右臂一震,一道寒光闪现在张辽等人的视线当中,随即一把黝黑色的金猊战刀映入眼帘。旋即,四爪挠沙的金猊兽王猝然纵身一跃,从张辽、许褚二人中间疾掠而过,直接越过他们胯下战马,身躯庞大的金猊巨兽竟然没有碰到他们二人的肩膀,要知道他们之间的空隙不到三尺。
一瞬间,张辽、许褚三人面面相觑,既而纷纷面露惊骇之色,神情愕然。
“嘭!”越过挡在身前的战马之后,金猊兽王稳稳落地,而站在它面前之人赫然是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曹洪。
“你是曹洪曹子廉?听说你有万夫不当之勇,胡车儿就是你砍伤的?”
眼前陡然一暗的曹洪,出于本能地提刀准备迎击,可当他刚一起身抬头之际,一道冰寒刺骨的刀尖突然顶在他的脖子上。这一霎,他清晰感知到刀尖已经划破自己脖子上脆弱的皮肤,可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而且脖子上没有流血。
这一发现吓得曹洪心神剧震,浑身惊颤,一股难以名状的莫名惊惧瞬间涌上心头,致使他两腿直哆嗦,裤裆里顿时一热,失禁了。好在他发现得很及时,乍一感觉胯下湿热便立即强摄心神,深吸一口气,生生憋住,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出丑。即便如此,他骚得脸颊绛红,憋得双眼暴突,面红耳赤,好不难受。
这时他平生第一次近距离与死亡接触,深藏在骨子里的贪生怕死的本能涌现出来。
在此之前,曹洪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不怕死,敢于直面死亡,故而他屡屡不惜舍命搭救曹操,勇猛过人。但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舍命救曹操,并不是自己真的不怕死,而是借此获得自己想要的功名富贵;因为自古以来就有富贵险中求之说,若是不想冒险,何来身份地位和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直到死亡临身的一瞬间,曹洪忽然发现功名富贵不足惜,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生命才是最珍贵的无价之宝。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战刀架在脖子上的这一刻方才恍然大悟,而他能否活命就掌握在李利轻轻一挥手之间。
第663章一骑绝尘万夫雄(中)
“李文昌亲自上阵了?”
就在李利现身阵前的一瞬间,距离曹洪不到五十步的曹军士兵当中,赫然就有曹操和曹真二人的身影。
只是他们此时穿着普通步卒的甲胄,没有骑马,没有红缨盔,也没有暗红色战袍,手持长枪,背负弓箭,与普通步卒一般无二。如果走近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出一些很明显的破绽,比如他们腰间系着佩剑,下身衣服选用的是上乘布料,脚下更是穿着普通步卒所没有的绣花长靴。
只不过这些不易被人发现,除非走到他们面前仔细查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看到李利亲自上阵厮杀,曹操怔怔失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位高权重,地位显赫至极的李利竟然亲自上阵厮杀,难道他疯了吗?身为西凉军统帅,岂能亲身犯险?
如此有悖常理之举,实在是荒诞之极!
“不好,洪叔被李贼生擒了!”
正当曹操愣神之时,曹真不可置信地伸手指着阵前战场,吓得脸色煞白。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只见刚刚现身的李利驾驭金猊兽纵身跃过挡在身前的两匹战马,落地之后战刀赫然架在曹洪的脖子上。
“呃!”曹操闻声惊醒,顺着曹真手指的方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吃惊地张大嘴巴,却愣是说不话来。
然而曹操就是曹操,心智过人。大吃一惊之余迅速清醒过来。随即他伸手摁下曹真的手臂,微微缩着脖子,拉着曹真退到几名骑着战马的亲兵身后。小心翼翼观察着阵前战场的局势。
“真儿啊,眼下我等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子廉被李贼制住,曹休和安民身受重伤,无力再战。而李贼仗着座下神兽震慑我军将士不敢轻举妄动,又挟持子廉威胁我军,我等已是投鼠忌器。灭亡在即。大将被擒,兵无斗志,照此下去。我等除了束手就擒或坐以待毙,几乎丧失了抵抗之力,根本无法冲出谷口。现在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惟有全军将士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这父亲。这些孩儿都知道,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做呢?”曹真一脸颓废地低声说道。
“是啊,该怎么办呢?”曹操皱着眉头低声沉吟起来,但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对策,急得他直跺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
“真儿,为今之计,我们父子二人必须有一人站出来。号令全军奋勇拼杀,除此别无它法!”
“啊!父亲的意思是想让、让孩儿带领大军继续冲杀?”曹真满脸惊惧地看着曹操。眼神中满是祈求之色,眉宇间充斥着恐惧胆怯之情。
“父亲,如果我等此时再次发起攻击,那洪叔、安民和曹休三人怎么办,李贼会放过他们吗?一旦我军继续冲锋,岂不等于逼迫李贼杀死他们吗?”
“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向李贼请降不成?真儿你别忘了,李贼与我曹家仇深似海,即使我等愿意归降,李贼也不会心慈手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所以眼下我们只能拼死一战,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好过坐以待毙!”
眼见曹操神情绝然,说话语气不容置疑,曹真脸色煞白,神情无比绝望。他心里纵有百般不愿,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从。
因为曹操说得没错,自从夏侯兄弟刺杀李利未遂的那一刻起,曹家和李利已然结下大仇,而后彼此间仇怨越结越深,势不两立。刚才曹昂又死在西凉将领手里,如今曹洪跪在李利刀下,曹休和曹安民二人身受重伤,俨然在劫难逃。时下李利占尽优势,咄咄逼人,即使曹操不得已之下愿意率众投降,只怕李利也不会答应;亦或是李利表面答应下来,随后却痛下杀手,斩草除根。归根结底,曹操和李利之间的仇怨实在是太深了,根本无法化解,完全没有可能并存于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某一瞬间,曹真十分后悔拜曹操做义父,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劫难。虽然他原本也姓曹,但与曹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仅仅是姓曹而已。早年他的父亲曾是曹操身边的亲兵屯长,跟随曹操东征西讨,结果却因舍身替曹操挡箭而死,而后曹操怜惜他和母亲孤苦无依,又是同姓本家,遂收他为义子。
说起来,曹操这两年对他很不错,照顾有加,视如己出。但是,曹操对他再好,也不过区区两年时间,如今却要他曹真豁出性命偿还这份恩情,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然而,纵然曹真心里万般不愿,如何后悔,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无济于事,因为他已经无法回头。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背着曹操义子的名分,这个身份永远也洗脱不掉,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直至生命终结。
“诺,末将遵命!”
心神百转之下,曹真终是迈不过一个义子的名分,只是他这声应诺之中却是自称末将,而不是像此前一样自称孩儿。这一声“末将”之中饱含着他此刻的不甘与后悔,其中还有几分绝决之意,以及对曹操的不满。
“嗯,如此便好。瞅准时机,尽快动手,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有劳真儿了。”
曹操自然能够看出曹真有情绪,对自己十分不满,但眼下局势所迫,不得不这么做,根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纵然曹真再怎么不乐意,也要等到渡过此劫再说;否则,一旦落到李利手里,万事皆休,何来以后?
“你是曹洪曹子廉对吧?别在我李利面前充英雄、装好汉,我再问你一句,想死还是想活?你若是再不答话,休怪李某刀下无情!”
谷口栈道两百米处,李利坐在金猊兽王背上,金猊战刀顶着曹洪的脖子,微眯着双眸冷冷打量着眼前将近两万名曹军将士,试图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捕捉到曹操的身影。奈何他此前只远远见过曹操一次,那还是在徐州郯城郊外的山坡上,又恰逢雨天,雨雾朦胧,只看到曹操的身量和面貌轮廓,却没有真正看清楚曹操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在李利的印象中,曹操其貌不扬,身高不到八尺,体型适中,不胖不瘦,面貌轮廓也不算英俊,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类人。但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曹操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即使站在数百米开外,他也能感受到曹操犀利的目光。
当李利将战刀架在曹洪脖子上的那一刻,原本奋勇拼杀的曹军顿时畏惧不前,再无人敢于上前厮杀。
此时此刻,李利想从曹洪身上寻找突破口,一则拖延时间,等候援军赶来将飞云渡内的曹军一网成擒;二则尽快找到曹操,从而紧盯曹操不放,誓必将其生擒或斩杀。只要杀掉或擒住曹操,余下这数万曹军都无关紧要,能抓多少是多少,抓不到也不可惜,往后有的是机会。然而,一旦让曹操躲过此劫,往后再想抓他就没这么容易了,除了正面战场将其彻底击败之外,几乎没有可能再遇到今夜这么好的机会。
“我只问最后一遍,曹操在哪儿?”
“哼!曹某今夜落到你手里,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李贼,你想从我嘴里问出主公下落,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