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想时隔一个多月又传出李利在扬州遇刺之事,自此修武驿站名声大噪,来往商队和游侠但凡经过河内,必定要来修武驿站逗留数日,络绎不绝。有鉴于此,我随之将驿站重新修缮,转到郡府名下,重新更名为修武馆驿。”
说到这里,张扬语气稍顿,笑道:“自从月前得知袁公要来此地商议大事之后,我便将馆驿封闭,至今已有半个月没有营业了,馆驿内除我等之外,再无闲杂人等羁留于此。所以,袁公尽可放心,此地绝对安全,不必担心我等秘密会盟之事泄露出去。”
“嗯,稚叔思虑周全,如此甚好。”袁绍微微颔首,摆手示意张扬落座,既而神情似笑非笑地说道:“李利小儿确是命大,先前侥幸从我冀州逃逸,随后又躲过了孟德麾下夏侯兄弟的追杀,屡屡涉险逃得性命。今日我等齐聚于此,就在这见李利小儿曾经待过的大堂内商议出兵事宜,举义兵,灭李贼,廓清寰宇!”
说话间,袁绍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沉声道:“李利小儿实在狂妄之极,祸乱朝堂、欺凌天子之余,竟然视我等如无物,秘密潜入豫、兖、冀、幽四州,坑蒙拐骗,胆大妄为。此后贼子居然不思悔改,又潜入荆、扬二州,名为游历,实则大肆敛取钱财,蒙骗各地商贾士族迁入西凉。李贼此举着实可恶,欺人太甚!”
说到这里,袁绍不禁义愤填膺,昔日中山无极之事瞬间涌上心头,记忆犹新。
现如今,中原第一大商贾甄家被李利蛊惑举族迁入长安之事,早已不是秘密,已然传遍天下各州,广为人知。随着此事传扬开来,袁绍倍感耻辱,饱受折磨,总感觉人们议论甄家搬迁之事的时候,就是在嘲笑他袁本初无能懦弱,连区区一介商贾都驾驭不了,反被李利拐走。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甄家举族搬迁的后续影响巨大,直接关乎冀州商业买卖的稳定发展和府库收入。自从甄家迁走之后,冀州境内很多商铺先后倒闭关门,来往商队急剧锐减,街市日益萧条,以致于冀州府库今年收支与去年相比骤减三成。此外,最近数月内冀州境内十余家粮栈大肆收购粮食,随后悄然消失,不知所踪;据事后调查得知,这些粮栈同样是甄家暗中操纵的产业,数月间携带大批粮食经幽州转道关外。随之运至西凉境内。
这些事情都被袁绍严令封口。没有传扬出去,是以不被外界所知。但这些事情让袁绍愈发怒火中烧,怒不可遏,敏锐感觉到随着西凉李利日益强大起来,对自己造成巨大威胁,压制得自己喘不过气。因此袁绍早在李利逃离冀州之时便已下定决心出兵讨伐李利,不管是打击报复也好,还是一雪前耻也罢,总之出兵西凉势在必行,绝对不能再耽搁下去。倘若再过几年。中原局势必然大变,到那时中原诸侯的数量将急剧锐减,而幸存下来的诸侯之间必定势同水火,再想联合出兵讨伐李利将变得愈发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联手对抗李利。
有鉴于此。袁绍这半年来一直厉兵秣马,想方设法联络各镇诸侯出兵会盟。继而组成盟军攻打李利及其麾下的西凉军。现如今中原各镇诸侯都能清晰感觉到来自西凉军及李利的巨大威胁。在这种大势所趋之下,各镇诸侯才有可能再次结盟。
若是等到各镇势力弱小的诸侯相继被其他诸侯剿灭吞并之后,联盟就无从谈起。余下各路诸侯之间积怨甚深,互相敌视,谁也信不过谁,如何还能同仇敌忾地联合出兵削弱西凉军的实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或许袁绍算不上十全十美的睿智霸主,但他并不糊涂。相反,某些时候,尤其是时局艰难之际。他十分英明,目光犀利而长远,往往做出出人意料的英明决策,这就是他为何能在短短数年间发展起来的根本原因。否则,若是他当真志大才疏,昏庸无能,又岂能在乱世当中发展成为中原实力最为强大的诸侯霸主?
思绪纷飞之余,袁绍双眸炯炯地看着张扬,随口问道:“稚叔,你手中现有多少兵马,可敢与李贼一战?”
“这、、、”张扬闻言愕然,稍稍迟疑后,脸颊微红地低声道:“袁公明鉴。这些年我河内郡一直处于安邑大营滕霄所部的兵锋之下,每年都要向朝廷缴纳数目庞大的赋税。因此这几年我麾下兵马没有增长多少,原有五千战骑,这两年随着我暗中招兵买马,将兵马扩充至两万五千人。不过战力不弱,近年来我时常率兵与白波贼交战,双方各有胜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但战斗力却是增长迅速,称得上是一支精兵。此次会盟,袁公但有所命,我张扬自当义不容辞,惟袁公马首是瞻!”
“好,如此甚好!”袁绍欣然颔首,但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眼底却闪现出一丝失望之色。
两万五千兵马听起来不少,实际在袁绍看来却是不值一提。而这点人马对于拥兵四十万的西凉军而言,无异于螳臂挡车,顷刻间就将灰飞烟灭,根本不足为道。
不过袁绍也知道张扬处境艰难,地处李利治下,身旁又有安邑驻军虎视在侧。在这种情况下,张扬还能暗中招募两万余兵马已经很不容易了,换作旁人,甚至还不如张扬做得好。因此他对张扬含笑首肯,以示赞许,实则内心里却是不以为然,颇为失望。
随即袁绍扭头笑眯眯地看向吕布,和颜悦色道:“奉先勇武冠绝天下,此次我等讨伐李贼,确是要多多仰仗奉先出力呀!”
“车骑将军过奖了。我与李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此番正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吕某岂能不尽心尽力?”相对于俯首帖耳的张扬来说,吕布对袁绍没有半分敬畏之心,更无须客套奉承。眼下他之所以甘居下座,是因为他麾下大军需要袁绍提供粮草支援。有求于人,自然要有所表示,如此浅显的道理,吕布自是知道。故此他对袁绍还算客气,所说之言也是坦诚相告,没有半分做作和隐瞒。
看到吕布应承一句后便不再多言,坐在他身旁的陈宫微微摇头,知道吕布没有理解袁绍话外之意,俨然答非所问。袁绍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想知道吕布此次准备出动多少兵马,这才是袁绍口中“多多出力”的真意。
一念至此,陈宫当即开口道:“禀袁公,眼下我主新得兖州,手中虽有十余万人马,却尚需驻守城池,以免某些奸诈之徒趁机偷袭。故而我主此次出兵三万,其中战骑一万,步军两万,这已经是我主所能抽调出来的全部兵马了。请袁公明鉴!”
“三万?”袁绍虎目微怒,眉头微蹙,语气不善地疑声道:“公台何以蒙骗于我?
陈宫闻声色变,神色不悦地反问道:“此话从何说起,莫非袁公质疑我主的会盟诚意?”
袁绍微微摇头,微笑道:“公台不必动气。据我所知,奉先近年来大肆招兵买马,兵马已从最初的万余战骑增长到四万余众。再加上数月前奉先又得张邈、张超和王楷等人相助,不仅尽得陈留三万精兵,还整编了各郡县数万兵马。如此算下来,如今奉先手中至少有十万大军,甚至更多。如此以来,奉先出兵三万参加会盟却是有些说不过去,稍欠诚意呀!奉先以为然否?”
第599章大事定疏不间亲
袁绍这番话摆明是撇开陈宫,直接询问吕布,话里话外无不透着激将之意。
由此不难看出袁绍对兖州境内的情况了如指掌,三言两语便能道破吕布军的兵力虚实,可见他对吕布和曹操之间的争斗洞若观火,知之甚详。
“嗯?”吕布浓眉微皱,脸色阴沉地沉吟一声,随即扭头看向陈宫,眼神中充斥着迁怒责问之色。
陈宫微微摇头,示意吕布稍安勿躁,随之他抬眼看着对面的曹操,沉声问道:“不知曹将军准备出兵几何?若是我军倾巢而出,岂不等于将兖州拱手送于曹将军?”
“公台多虑了。”眼见陈宫怒颜相向,曹操神色自若地微微摇头,咧嘴笑道:“公台担心我曹操偷袭兖州,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此次会盟,攻台却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过多虑了。早在数年前陈留会盟之时,我曹操就与西凉军多次厮杀,即使明知不敌也不会退缩,这一点想必奉先将军知之甚详。想当初我就是从奉先将军戟下侥幸逃得性命,否则我曹操早已是冢中枯骨,身死多时了。”
听到曹操提起数年前的荥阳之战,吕布不禁面露红光,颇为自得。确实,昔日荥阳之战中若不是曹操狡诈,曹洪以死相阻,曹操只怕早已惨死在他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
此刻曹操旧事重提,吕布下意识点头应允,“没错,孟德与西凉军宿怨颇深,这一点吕某曾亲眼目睹。”
“嗯,奉先光明磊落,令曹某佩服。”提起当年惨败。曹操脸上没有半分愧色,依旧神色如常,坦然面对,顺带还夸赞吕布两句。这让吕布颇为受用,当即眉开眼笑,沾沾自喜。
话音稍顿后,曹操话锋陡转,眯着眼睛沉声道:“姑且不说我曹操与西凉军有旧怨,单说我那两位同族兄弟夏侯惇和夏侯渊之死,就让我曹操对李贼恨之入骨。李贼杀我骨肉兄弟。此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我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说到这里时,曹操满脸怒色,一双犀利的小眼睛里充斥着浓郁杀气。俨然对李利仇深似海,急欲除之而后快。
随即曹操神色稍缓。强行镇定心神。沉声道:“区区兖州六郡之地与兄弟之仇相比何足道哉?而今我军败给奉先将军,纯粹是技不如人,输在正面战场上并不丢人,我曹操败得心服口服。在此之前,我确实想过重新夺回兖州,凭借我手中十几万兵马也完全有能力夺回兖州。但现在遇到重创李利贼子的良机。我断然不能错过,只要能够打败李贼,即使放弃兖州也在所不惜!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错过此次时机。我们之中没人是李贼的对手。所以,公台大可不必担心我曹操刻意保存实力偷袭兖州,实不相瞒,为了此次会盟,我已秘密调遣八万兵马开赴河南郡边境,只待各路诸侯到齐之后,我自率部前来与诸位歃血为盟,攻打司隶!”
“好,孟德壮哉!”曹操话音未落,袁绍接声叫好,笑道:“孟德历来识大体、顾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荣辱,这一点早在几年前陈留会盟是就已是有目共睹的不争事实。因此我相信孟德不是背后偷袭于人的卑鄙小人,何况此次孟德出兵八万,几乎是你现有的全部兵马。如此义举,实乃我等之楷模,理应效仿啊!”
说到这里,袁绍郑重表态道:“数月来,我先后抽调各郡县兵马,日夜操练,如今我麾下十五万兵马已整训完毕,大军整戈待旦,随时可以开赴司隶与各路诸侯会盟,共同出兵攻打李贼!”
“本初兄威武,一举出动十五万大军,令我等汗颜哪!”曹操大为震惊地躬身拜道。
袁绍轻轻起身走到堂下,神色愤慨地沉声道:“李贼无道,倒行逆施,欺压士族,囚禁天子,其恶行罄竹难书,其行径令人发指!今日之李贼远比昔日董卓更加可恨可恶,恣意妄为,肆无忌惮,挟天子以令诸侯,妄图颠覆我大汉四百年基业。然而李贼实力强大,其麾下西凉军多达四十余万,声势滔天,历年征战鲜有败绩。因此我等若不倾尽全力,组成一支空前强大的盟军,恐怕难敌李贼及其麾下西凉军,最终会一败涂地,彻底让李贼的狼子野心得逞。是以我们不能再有所保留,理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精诚协作,众志成城,誓必打败李贼!”
袁绍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听得众人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当即吕布不顾陈宫的眼色和拉扯,赫然长身而起,大声道:“车骑将军所言极是。先前陈宫之言不过是戏言耳,实则并非某之本意。而今孟德出兵八万,车骑将军出兵十五万,就连稚叔都出兵两万五千兵马,我吕布岂能落于人后?我决定出兵五万,其中两万狼骑军全部抽调出来,全部参加会盟!”
“奉先此言当真,莫不是意气之言?”袁绍微微愣神,既而大步走到吕布跟前,急声问道。
“我吕布素来言出必行,岂能食言而肥,出尔反尔?”吕布神情倨傲地肯定说道。
“哈哈哈!好好好,甚好!”袁绍闻声叫好,随之与曹操对眼,相顾一笑。随即他笑声道:“有奉先麾下五万兵马参加会盟之后,单凭我等在坐的四人便有三十万大军,足可与李贼一较高下!”
曹操面带笑意地附和道:“本初兄所言甚是。奉先舍私心而顾大义,出动五万精锐步骑参战,随后必能再建新功,重现昔日虎牢风采,定可名扬天子啊!”
吕布闻言后开怀大笑,拱手对袁绍说道:“某还有一事相求,请车骑将军务必应允。”
“奉先有话但讲无妨,何必如此拘礼?”袁绍笑呵呵地点头说道。
吕布闻言面露喜色,当即朗声说道:“既如此,我就直言相告了。还请车骑将军让我吕布担任先锋官。为大军开路,与李贼阵前战,不死不休。恳请袁将军成全!”
“先锋?好好好,如此甚好!”袁绍闻声微怔,既而赞叹道:“我等会盟后正需要奉先这样骁勇善战的大将冲锋陷阵,替我军斩将破敌,鼓舞全军士气。故而奉先所请,我现在就可以明确表态,待盟军集结后,奉先就是盟军先锋大将!哈哈哈!”
吕布闻言大喜。当即躬身拜谢:“多谢盟主成全,吕布甚为感激!”
这一声盟主传进袁绍耳朵里,当真是无比受用,令他通体舒泰,笑得愈发灿烂。大笑声充斥整个正堂,绕梁激荡。
“哼!”有人欢喜有人愁。正当吕布欣喜、袁绍开怀大笑之际。立于曹操身后的曹洪神情激愤地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他正欲开口反对时却被曹操所阻,令其话到嘴边却不得不生生咽回去,憋得脸颊通红,好不难受!
随之曹操扭头对曹洪低声道:“吕布自请担任盟军先锋,这是好事,求之不得。为何横加阻拦?”
曹洪瓮声答道:“吕布虽然骁勇,却狂妄自大,我看不惯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何况我等身负大仇,定要斩杀李贼将领。给死去的夏侯兄长报仇雪恨,而先锋大将正是斩将杀敌的大好机会,岂可拱手让与吕布?”
曹操闻声摇头,摆手示意曹洪切莫急躁,既而起身走到堂中,向吕布揖手一礼,笑呵呵说道:“纵观天下英雄,奉先将军乃是天生的先锋大将,斩将杀敌于阵前,攻城拔寨于其后,方天画戟所指,所向披靡。奉先将军之威名人尽皆知,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昔日单骑匹马阻挡十八路诸侯不得寸进,令人闻风丧胆。今日易地而处,奉先为盟军开路先锋,定能再现昔日虎牢雄姿,杀得李贼丢盔弃甲,惨败而归。故而曹某赞成奉先将军担任盟军先锋大将,此乃明智之举,舍你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