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李府。
这是一年多以前董卓赏赐给李利的府邸,占地甚广,院内拥有房屋数百间,还显得极其空旷,亭台阁楼水榭应有尽有。此前,府邸被吕布率兵大肆破坏,残破不堪。而今,经过上千工匠连夜赶工修缮,终于恢复了昔rì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加大气壮观。
正堂内,李利和李傕相对而坐。
两人中间的案几上摆着一壶刚刚煮好的热茶,壶中沸水正咕嘟嘟的沸腾,一股浓郁的茶香随之散发出来,在空旷的大堂中飘散弥漫。
“哗哗哗!”
李利不急不缓地倒上一盅热茶,双手递到李傕面前,待李傕接过茶盅后,他再给自己倒上一盅。
“叔父请吃茶。吃茶最好趁着七成热饮用,五成热时,茶水会变得有些苦涩,此后会继续变sè,茶水又涩又苦,不利身心,不宜再饮。叔父请。”神sè平静地端起茶盅,李利轻声解释一句。
轻轻抿一口茶,李傕放下茶盅,双眸凝视着李利,轻声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sè,一代新人换旧人,李家后继有人了。我们叔侄之间,当我在你这个年龄时还是个手持五尺剑四处闯荡的游侠,那时的我远不如你;如今数十年光景转眼即逝,我已年近不惑之年,却依旧不如你。”
“叔父自谦了,太过夸奖小侄了。”李利淡然一笑,继续说道:“侄儿能有今rì之盛,全是叔父多年含辛茹苦的教导之功,此等恩德,小侄终生不忘。去岁,小侄奉命前往武威郡上任,叔父不仅把龙骧营留给我,还暗中资助辎重钱粮,没有叔父顶力相助,侄儿焉能活到今天。所以,我与叔父之间永远没有私怨,只有叔父对侄儿的莫大恩情。长安之乱,是侄儿对不住叔父,小侄甘愿请罪,请叔父责罚!”
说完话后,李利双膝跪地,满脸愧sè地俯首叩拜。
“你、、、、、、”李利此举着实让李傕大吃一惊,以至于他神情剧变,惊愕地看着李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手握三十万雄兵、威震天下的武威侯李利居然向自己下跪。
惊疑半晌,李傕终于醒过神,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看向李利的眼神带着亲近欣慰之情。
“快起来,莫要让外人看见,否则你以后还如何统帅大军。”李傕起身搀起李利,话语虽然带着教训的口吻,但语气却充满关爱之情。
“侄儿多谢叔父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叔父快请坐下。”起身后,李利躬身一揖,请李傕先入座。
李利俯身一跪,化解了李傕胸中积压已久的心结,让叔侄俩的许多隔阂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变得叔慈侄孝,大堂上洋溢着浓浓的叔侄亲情。
第339章守得云开见月明
“轰!”
天边乌云滚滚,闷雷阵阵,雷霆洞彻天地。
“咔咔”
一道白色闪电掠过长空,裹挟狂风怒吼,卷起漫天尘土。
电闪雷鸣,咆哮人间。
龙骧李府。
正堂上,李利和李傕相谈甚欢。
听着门外呼啸的风声和雷声,叔侄二人饮茶叙谈,颇有一番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意境。
方才李利屈膝一跪,着实令李傕极为震惊,也十分感动。
单凭李利眼下所拥有的实力和地位,大汉天下能让他屈膝跪拜之人几乎没有,就连高居朝堂之上的天子也不行。加之李利的父母早已过世,十六岁时带着弟弟李暹和几十个家仆被李傕正妻杨氏扫地出门,幸得董卓赏赐宅院,方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自此另立门户。单凭此节,李利与李傕的叔侄关系早已破裂,若是就此与李傕分道扬镳,世人也不会说三道四,妄自非议。
而今,李利手握三十万西凉大军,将天子握于掌中,叱咤风云,权势滔天。军政大权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其威名和实力比之昔日的董卓亦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天下诸侯的震慑力远胜于此前的董卓。因为李利远比董卓年轻,但他实际拥有的权势却丝毫不逊于此前的董卓。由此不难想象,李利其人前途无量,而董卓未竟之大业,极有可能在他手上得以实现,雄霸天下。
最重要的是,李利对西凉军的掌控力度远胜于董卓。三十万西凉军全部打乱重新整编,而全军将领竟然无人敢于反抗,使得整个改编过程极其顺利。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宣告整军完成。如此浩大而艰巨的整军行动,纵然是董卓在世,他也没有这么大的心胸气魄,也没有如此强大的自信,更没有完全掌握军队的实力。
因为董卓生前虽然是西凉军的最高统帅,但他最多占据着统帅之名,麾下将领没有人当面反对他的命令,但具体如何执行军令,却是很难让董卓称心如意。事实上,董卓并不能全权掌控西凉军。有一部分手握重兵的将领只是名义上依附在他的麾下,阳奉阴违,自行其事;譬如华阴守将段煨和樊稠等人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而董卓自然也知道麾下将领各怀心思,但他为了维持西凉军稳定,不至于内讧分裂。一直韬光养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阳奉阴违的将领遵其号令。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叛,他就姑且听之任之,不想大动干戈。
正是由于董卓的纵容,才使得西凉将领日渐坐大,随之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以至于董卓一死,西凉将领便不受控制。各怀鬼胎,倚仗手中兵马,待价而沽,纷纷觊觎拜将封侯的权势。甚至还有人企图登上董卓昔日的权势和地位。
这种表面和平,实则勾心斗角的局面,局外人很难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但李傕作为西凉军名义上的主帅,置身其中,处处掣肘,饱受煎熬。
然而,现如今西凉军却被李利彻底收服了。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打散混编,重新组建新军。仅凭李利这份气魄和胸襟,李傕就不愧不如,除此之外,他更钦佩李利所拥有的强大实力和高明手腕。整军过程中,李利表面上不参与军队整编,实际上,他却亲自前往各大军营,与普通将士同食同寝,打成一片,无形中得到全军大多数将士的拥戴。李利在军营中足足待了半个月,而他在军中的威信与日俱增,这就直接促使军中某些中低级将领稍稍露出抵抗整编的苗头,便被迅速抹杀,使得反抗势力难以形成气候,悄无声息地堙没在轰轰烈烈的整军运动之中。
整军完毕,也就意味着李利掌控全军的意图得以实现。全军十个主力战营的主要将领,几乎全是李利麾下的嫡系将领担任,原西凉军将士全部被打散打乱编入武威军之中,而武威军将士在新军之中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此番整军,可谓是名副其实地武威军兼并西凉军,组成一支完全听命于李利的新军。
为时半个月的整军行动,李傕完全置身事外,待在府中修生养性,闭门读书。但军中的大事小情却难以避开他的耳目,每天都有细作将军情禀报给他,因此他对全军的情况了如指掌。恰恰是因为他对军中的情况一清二楚,反倒让他义愤填膺,心中郁结,坐立难安。因为李利几乎收编了所有西凉军,包括他李傕的嫡系人马在内,一个不留,全部编入新军。最让他愤愤难平的是,新军之中居然没有他李傕的位置,俨然把他排斥在外,使得他这个赫赫有名的西凉上将,居然成了光杆将军,徒有将军之名,手下却没有一个兵士。
为此,这段时间以来,李傕脾气十分暴躁,常常无端发怒,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但是,凡事有弊也有利。
通过这段时间的沉寂,心中郁闷之余,李傕的心态也随之转变,开始正视自己,重视李利,偶尔也会自查自省一番。摆正心态之后,他发现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其中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给自家侄儿李利下战书,更不应该觊觎董卓留下的权势地位。如果西凉军真的落到他李傕手里,那他决计做不到李利这般大刀阔斧的整军,更无法彻底收服郭汜、段煨、张济和樊稠等人。果真如此,那西凉军也只能暂时维持明面上的稳定,军中将领之间的明争暗斗却无法根除,早晚必将酿成大祸,分崩离析在所难免。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大军交给自家侄儿李利,反正叔侄一家亲,李利掌军之后,也绝对不会容不下他这个亲叔叔。
就这样,李傕痛定思痛之后,反倒觉得对不住侄子李利。如果不是他私心作祟,权欲之心过重。两军就不会全面决战。如果没有南郊之战,那九万西凉将士就不会白白牺牲,而整军之后的西凉军也就不止三十万,而是四十万大军。只可惜,原本可以避免的大战最终还是发生了,大错已然铸成,悔之晚矣。
“哗哗哗!”
正堂外,电闪雷鸣之后,大雨如期而至。
堂内,李傕心事重重地听着李利讲述近段时间发生的内府琐事。显得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陡然,李利语气稍顿,笑着说道:“叔父,小侄有一事向您禀报。欣儿、钰儿和婉儿她们已经有身孕了。等到明年开春,叔父就要做叔公了!呵呵呵”
“啊!”李傕闻言大惊。神情剧震。眉宇间不禁流露出惊喜之色。随即他急声问道:“这是真的吗?她们三人都有了,有没有请太医去郿邬侍候?”
“呃?这个、、、、、、”李利没想到李傕居然考虑得这么全面,支吾一声,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小侄最近忙于军务,没能抽出时间照顾欣儿她们,也忘了把宫里的太医派到郿邬随时听用。”
“你呀。真是糊涂!欣儿、钰儿她们怀有身孕,这才是大事,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推嘛!”眼见李利竟然毫无准备,李傕顿时忘却了烦恼。毫不顾忌地指责道。
李利会心地呵呵笑道:“叔父所言极是,小侄一定照办。不过欣儿和钰儿她们身体很好,怀孕时间也不长,暂时并无大碍。小侄此番邀请叔父前来一叙,确是有事相求,不知叔父能否答应?”
“哦,何事?”李傕闻言神情微动,错愕地沉吟道。
李利微笑着问道:“小侄想请叔父掌管朝堂,接手朝中政务,执掌天下大权,坐镇长安。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文昌何出此言?”李傕颇为不解地看着李利,诧异地问道。
李利神情坚定地说道:“叔父可还记得小侄昔日说过的那番话?你我叔侄二人,乃血脉至亲,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眼下长安虽已安定,但朝中百官必然不会坐视我们叔侄掌管天下大权,他们仍然会像对付董相国那样,暗中壑同一气,伺机除掉我们叔侄二人。只是我们明知这些老臣暗藏祸心,却不能直接将他们罢官去职、逐出长安,因为这样为让我们叔侄背负骂名,被世人诟病。所以,小侄想请叔父坐镇长安,执掌朝堂,毕竟叔父见多识广,对这些老臣的伎俩知之甚详。”
说到这里,李利语气稍顿,接着说道:“此外,眼下长安三辅和凉州仍有诸侯势力盘踞,各郡县的官员也对我们阳奉阴违。故此,小侄打算请叔父坐镇朝堂,而我则领兵西征,沿途清查各郡县官吏,剿灭马腾和韩遂残部,一统西凉二州。待西凉彻底平定之后,小侄也不会返回长安,而是坐镇安定郡,出兵羌人部落和南匈奴领地,一举肃清凉州边患。如此以来,我西凉二州一边出兵剿灭蛮夷,一边大力发展农耕,兴修河渠,两措并举。两三年之后,我西凉二州就能恢复元气,百姓安居乐业,便可供养三十万西凉大军。待养民之事完成后,我军方可大举用兵,北面可攻取并州,向南袭取荆襄,西南面可攻占汉中和西川。”
李利一番话听得李傕心潮澎湃,神情极为激动,眼神中充满兴奋之色。半晌后,他欲言又止地说道:“既然文昌如此信任为叔,我自当竭尽全力助你成就一番功名大业。只是、、、、、、我常年领兵征战,不善政务,就连镇守长安只怕、、、、、、也有心无力呀!”
“呵呵呵!”李利笑着说道:“叔父不必担心。朝中政务有李儒协助叔父处理,西凉二州的政事和农事由李玄负责,长安守军统领是铁陀,他自会听凭叔父调遣,断然不敢抗令。叔父心中有顾虑,莫非是因为您手中并无兵马吗?果真如此的话,那叔父就错了。你不是光杆将军,更不是手下无兵,其实你一直都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无论何时,只要小侄还活着,我李利都是叔父麾下的兵!
我们叔侄一体,荣辱与共。小侄麾下的兵马,就是叔父的兵马。全军将士谁敢不敬叔父,不尊号令,那就是违抗我李利的命令,必定重重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