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285节

“相国这件官服真好看,太得体了!穿上这件衣服后,相国顿时年轻二十岁,雄风不减当年哪!”后堂上,王允前来拜见董卓时赞不绝口地说道。

的确,董卓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与以往的暗红色长袍不一样。尽管衣服的颜色仍是暗红色,却不是长袍,而是长衫和长裤,样式新颖,做工考究,庄重大气。只不过在王允眼里,这种衣服应该是上榻睡觉时穿的内衫和秋裤,不适合正式场合穿戴。

不过王允绝不会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万一惹得董卓不高兴,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董卓开怀大笑地说道:“王允哪。这身衣服是婉儿专门给咱家做的,说是叫‘唐装’!这是李利想出来的衣服样式,先前咱家试过了,穿着很舒服,手脚伸展也很方便,而且很小巧。你可能不知道,李利成婚那天他就穿着这种衣服,上下一个颜色,外面再披上一件火红色的战袍,因此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没看出来。今天貂蝉进宫。咱家心里高兴,所以就穿上这身衣服。哈哈哈!”

王允闻言后,心中一阵酸楚,强颜欢笑地说道:“相国的爱女真有孝心,这身衣服很合体。不仅颜色好看,做工也极好!微臣看着都眼红。羡慕相国有个好女儿啊!”

王允这番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因为董卓穿着董婉亲手缝制的衣服时那副沾沾自喜的神情。让他想起自己的女儿“貂蝉”此前也给他做过很多衣服,他每次穿上女儿亲手缝制的衣服,心里很温馨,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就在半个时辰前,王允却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送出府门。坐上了凤銮车,献给了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国贼屠夫。

一念至此,王允心如刀绞,痛不可当。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在笑。而且是讨好似的献媚谄笑。

王允说得一番话让董卓很受用,他抬手示意王允入座,随即笑着说道:“王允,你也不用羡慕咱家,貂蝉可是人间罕见的美人儿,你才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呀!对了,你此来应该是有事吧?有事尽管说,以后你在咱家府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过了今晚,你和咱家就不是外人了。哈哈哈!”

王允闻言后,扭头环顾四周,欲言又止地说道:“禀相国,文臣此来确实有要事禀报。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直言无妨!”董卓追问道。

王允神情一震,连忙说道:“刚才小女出门时,微臣看到军中很多将领对小女指指点点,口中颇有微词。此外,微臣府中仆从还看到骁骑将军和相国爱女当时也在街边观看,相国的爱女当即负气而去,而骁骑将军也是一脸阴沉之色。对此,微臣心中颇为忧虑,坐立难安,赶紧向相国禀报此事。”

“哦,竟有此事?”董卓满脸阴暗地沉吟道。

王允当即跪身惶恐地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微臣断然不敢有所隐瞒,全是据实禀报。请相国明察!”

“嗯,你起来吧。”董卓颔首示意王允起身入座,接着说道:“这件事倒是颇为棘手,不知你有何对策?”

王允闻言沉思起来,片刻后,恭声说道:“此番军中将领入京,大多数人都是奔着骁骑将军大婚而来的。而今龙骧李府的婚事已毕,他们也应该返回驻地了。此外,凉州地处西部边境,骁骑将军肩负着守卫西北边疆的重任,不宜长期滞留京都。况且,李利将军与奉先将军之间已有间隙,仇怨颇深,万一他们之间再打起来,恐怕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微臣恳请相国早作决断,以免迟则生变!”

“嗯?”董卓紧皱着眉头,微微怔神地沉吟一声,随即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沉思半晌后,董卓沉声说道:“也罢,让他们离京返回驻地吧。传令李傕、张济二将即刻返回安邑驻地,防范关东诸侯来袭;樊稠、徐荣等将领返回蓝田大营,军中其他将领各自归队,不得在京城滞留!至于李利么,让他三天内离京,返回武威郡。”

“微臣遵命,即刻就去传达相国将令!”王允欣然应诺道。

董卓微微颔首,示意王允前去传令。等到王允离开后,他当即起身走出府门,坐上早已备好的车驾前往郿邬。

第250章情难舍,未雨绸缪

龙骧李府。

“文昌,刚刚接到相国将令,让我即刻起程返回安邑驻地。”书房里,李傕一进门便直接说明来意。

“哦,这么快?”李利微微愣神地说道。

李傕颔首说道:“是啊,很突然的命令。这是相府佐吏前来传令,肯定不会错。另外,我还得知军中其他将领也接到同样的军令,让他们即刻返回驻地,不得滞留长安。”

“叔父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蹊跷?”李利思量着问道。

李傕微微摇头说道:“谈不上蹊跷,只是叔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此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却又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文昌,你还没有接到军令吧?”

“我暂时没有接到相国的命令。不过,既然军中将领都接到了返回驻地的命令,料想我这里也快了。毕竟我与吕布不和,相国不会让我长时间滞留京都的,免得再起冲突,让他为难。”李利随口说道。

“叔父临走时来看你,就是为了叮嘱此事。现在你和奉先都是相国最信任的人,一旦你们之间再起冲突,相国只怕是要大发雷霆了,结果不堪设想。”李傕点头说道。

李利咧嘴一笑,说道:“叔父放心。侄儿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不会再与吕布厮杀,叔父不必替我担心。”

“梆梆梆!”正当李傕微笑着准备说话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李挚,有何要事?”李利当即起身拉开房门,沉声问道。

“宫里来人了,正在大堂等着主公。”李挚接声说道。

李利双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寒光,低声沉吟道:“不过是想让我离开长安城而已,居然还下圣旨给我。真是看得起我李某人!”

“文昌,去接旨吧,你早晚都要返回凉州的。”李傕站在李利身后轻声说道。

李利扭头笑着说道:“叔父请稍等,侄儿去去就来。”

李傕微微颔首,目送李利大步前往大堂。看着李利的背影,他喃喃自语道:“看来文昌如今在相国心目中的份量已然超过我了。同样一道命令,却要下旨传达,这就是身份和地位的差异呀!”

一盏茶的工夫,李利再次返回书房。

“文昌,天子有何旨意?”李傕不等李利落座便开口问道。

李利笑着说道:“不出叔父所料。下旨让我三日内离京。不过有一事倒是让我颇为费解”

“何事?”李傕急声问道。

李利笑呵呵地说道:“天子诏书里还赏赐给我五百两黄金和三百匹绸缎。据我所知,宫里的吃喝用度都是相国供应,小皇帝拿什么赏赐给我,而且还出手如此阔绰。呵呵呵!”

李傕闻言后,笑着说道:“文昌有所不知。其实相国对陛下还是很不错的。皇宫内外的所有花销用度。相国从未克扣,一直是依照洛阳帝都的标准供给。至于陛下的赏赐么。只要相国没有异议。赏赐就能如数送来。不过这笔赏赐在叔父看来,应该是相国的意思。你刚刚成亲就要离开京城,相国恐怕是舍不得婉儿,所以再次赏赐于你。只不过你先前在朝堂上说过婚后不接受相国的任何赏赐,所以此番赏赐就记在天子名下了。”

“呃,原来如此。多谢叔父解惑。原先我还以为相国权倾朝野。不会把天子放在眼里,更不会耗费重金奉养宫中的宫女和一干皇亲国戚。没想到相国居然没有废弃礼法,仍旧大费钱粮供养他们,当真是出人意料啊!”李利颇为感叹地说道。

李傕心有感触地说道:“其实相国心里一直对皇室心存敬畏。你看他经常自称‘咱家’,分明是以天子近臣的名义自居。天下人皆以为相国蛮横跋扈,欺辱天子,祸乱宫廷,实际却不是这样。相国专横,独揽朝政,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却没有欺凌天子和太后,仍旧恪守礼数。朝堂上的一切,都是相国故意做出来给百官们看的,否则他何以威慑群臣,号令天下。此外,世人皆说相国夜宿龙廷,肆意凌辱内宫嫔妃,此话却是言过其实了。相国确实从宫里带出去不少宫女和嫔妃,以供玩乐,但他却没有夜宿宫廷。否则他何必大兴土木修建郿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郿邬距离皇宫二十余里,相国经常两地奔波,直接搬进皇宫里住,岂不是更方便!所以,世人对相国颇有误解,这些全是关东各镇诸侯有意编排出来的言辞,大肆渲染,意图混淆视听,加深相国在百姓心中的罪恶。事实上,他们成功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部堆在相国身上,让他有口难辨,有苦难言,饱受煎熬。

唉!相国虽然执掌天下牛耳,威加海内,实际上却是被架在浪口风尖上,只能进不能退。稍有差池,他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祸及董家全族。这其中的苦楚,或许没有人知道,但叔父恰恰是相国的嫡系部将,跟随他十几年了,才能真正了解他的苦衷。”

李利闻言后,沉默良久,随之劝慰地说道:“叔父不必伤感。高处不胜寒,相国能走到今天的高位,自有其过人之处。”

语气稍稍停顿之后,李利轻声问道:“侄儿有一事想向叔父请教。如果叔父有一天也能执掌天下权柄,不知叔父会怎么做?叔父莫急,侄儿是说如果,假设而已,别无它意。还请叔父直言相告。”

当李利说出这番话时,李傕瞬间神情大骇,惊愕地看着李利,一阵无语。

沉默半晌后,李傕摇头说道:“文昌啊,叔父我有自知之明,做不了相国高位。论心胸气度,我远不及相国能够隐忍,他在西凉起起伏伏十余年,始终屹立不倒,这就是他有成事者的宽阔胸襟。论及权谋之道,叔父也无法与相国相比;早年他私下结交宦官,明面上投效何进,左右逢源,火中取栗,最终登上相国之位。叔父我跟随相国征战沙场十几年,要说领兵打仗、训练士卒和统率军中将领,我尚且能够胜任,自认不输于当世任何将领。但是,若要我辅国摄政,治理天下,我还真没有这份能力,最多守住雍凉二州不受蛮夷侵扰,其它事情就无能为力了。”

李利听了李傕这番话后,心中暗自惊叹,李傕说他自己有自知之明,还真不是客套话,确实是他量力而行的肺腑之言。

史册上,李傕确实如他所说。在董卓死后的四年多时间里,他执掌天下权柄,对关东诸侯多有昏聩之举,但他却拱卫雍凉二州不受外敌滋扰,颇有建树。只是他的心胸终究不够宽广,与郭汜、张济、樊稠等将领互生间隙,明争暗斗,既而大打出手,互相残杀,致使长安城鸡飞狗跳,残破不堪。最后,献帝出逃洛阳,百官们尾随而去,使得长安帝都就此没落,而西凉军也因此支离破碎,最终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剿灭。

一念至此,李利若有其事地说道:“叔父不必妄自菲薄。如果叔父果真能执掌天下权柄,小侄愿助叔父一臂之力,震慑天下诸侯,平定西凉各州郡。不过侄儿有言在先,你我叔侄二人乃至亲,一旦局面不可收拾的时候,还请叔父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万不得已之际,还请叔父全权交由侄儿来收拾烂摊子,而叔父继续领兵征战。叔父意下如何?”

“呃,文昌何出此言?你的才能远在叔父之上,这一点叔父心知肚明。况且,叔父断然不会因为贪恋权位,强行压制于你。”李傕极为惊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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