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大丈夫 第89节

这时在府学外的照壁前,人头攒动,一众道服方巾的读书人,正踮着脚尖往里面看。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子,灵活的钻入人群,抬头看着照壁前贴的榜单,神情有些焦急的一边从左王右看,一边在心里跟着目光默念,“第一名夏汝弼~第五名王夫之。啊三公子了!”

书童脸上激动,惊呼一声,不过并未离开,而是在心继续默念着,而这一下过了好几十个名字,才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书童不禁惊呼:“第四十名王介之,大公子也了。”

高兴完,书童脸上却有些急了起来,整个榜单他已经看了一多半,可他想要看到了名字,却依然没有出现。

随着越来越靠后,书童的额头开始冒汗,已经有些绝望,可就在这时他目光凝固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整个人立时兴奋的跳了起来,大声的欢呼,“啊!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了!”

虽说是最后一名,但是毕竟是举了,书童激动得手舞足蹈,引得旁边的书生纷纷侧目。

“衡阳王氏,这次一下了三人,必然成为一段佳话。”

周围的士子们议论纷纷,书童却又慌忙的钻出人群,急匆匆的沿着街道跑去。

一月后,长沙府南,一名二十来岁穿着道服,头戴网巾,相貌白净,身才较好的年轻士子,挥泪与站在家们前的老父母作别。

“父亲、母亲,孩儿这次不金榜题名,誓不还家!”

士子说完便跪下磕头,门前老父扶着泪流不止的老妻,一边告诉士子不要担心家里,一边埋怨妻子,“你怎么越老越不懂事,士衡是进京参加春闱,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哭啊!”

老母擦了擦泪水,“儿啊,母亲只望你早日回来就行。”

士子伏地三拜,拜别老父母,便带上书童阿陈,背了一大箱子圣贤书,离开家门。

在他身后,两位老人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老父亲才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把泪,然后扶着妻子回到院子里。

这士子姓王,名彦,字士衡,乃是王夫之的同宗兄弟,跟着王夫之做了多年学问,几次考试都没,这次却连战连捷,获得了举人功名。

本来,他与堂兄王夫之、王介之已经约好一起进京考试,不过王彦一家早前迁来长沙,而王夫之家还在衡阳,等他们过来还要一段时间,王彦心对于外面的世界比较向往,想要早点去看看诗词的江南,所以便决定先一步出发。

王彦只带上些银子,几本书,还有书童阿陈,便踏上了赴京赶考的道路。

这个时代,交谈不便,出趟远门一走就是一年半载,能把人活活折磨死,不过王彦出湖南却还算方便,他从长沙上船,沿着湘江入洞庭湖,最后进入长江,一路顺风顺水,不到半月时间,王彦就已经到了南京城。

其实不用看见虎踞盘龙的石头城,王彦就已经知道进入了应天府地界,之前一路而来,沿岸都是屋舍田园、鸡犬相闻,江面上偶尔才有船只经过,但越是靠近南京,沿江两岸镇子便多了起来,都是青砖青瓦的大宅,而江面上更是千帆争渡,船上不时有丝竹之声传来。

王彦与书童阿陈在大胜关上岸,江面上不时有船只靠上码头,一群群一队队的白面书生走下船,欢声笑语,大多也是要去赶考,让王彦看得有些脸色发白,知道竞争激烈。

从大胜关上岸后,王彦便与阿陈往南京城走,发现越是靠近南京城,道路边越是平整宽阔,路边遍植桃李,池塘里都是荷莲。现在季节不对,王彦没能看到一副美景,不过读书人心骚气,他脑子里已经幻想出春夏之间,南京城郊如画的美景。

入了南京外郭,南京城就显得更加繁华,道路足可以容纳十架马车并驱,路上熙熙攘攘的全是往来的车辆,成群的商队满载着粮食、木炭、布帛、茶叶、纸砚、猪肉、鲜鱼进入南京城,为城市输送血液。

王彦和阿陈行走在道路上,只见两旁皆是园圃,粉墙细柳,飞檐重间,没有一处空地。这些林园内,阁楼一座接着一座,里面小姐丫鬟的嬉笑声不时传出院外,让王彦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书生,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院内阁楼,听着里面的琴声嬉笑。

长沙、武昌都是大城,可是与南京相比,却没有一个能赶上南京,甚至还比不上外郭。

王彦都被眼前的繁华震惊,更别提他的书童阿陈,他跟个土包子似的东瞅瞅西看看,注视着两侧林立的店铺,每走一段,就发出一声感叹,“化孙子滴,这还没进城就比过长沙,城里面还得了?”

王彦回过神来,收回向两侧打量的目光,见阿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发现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不禁脸上一红,他拍了一下阿陈的脑袋,怒道,“走路不要东张西望,不要丢我们楚人地脸~”

第106章秦淮韵事

王彦穿着道服,腰坠玉佩,头戴网巾,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走在前面,心情十分愉悦,感叹着南京就是南京,不愧为大明朝的南都,真乃繁花锦簇之地。

后面的书童阿陈被王彦说了一句,背着书箱走在后面,他头没转动,不过目光还是忍不住朝街市两边瞟去,他每每看见有轿子落下,里面走出个秀雅轻灵的小姐,便不禁多看一眼。

前面王彦步子走的飞快,阿陈见被落下,忙收回目光,一边小跑着追上,一边急声喊道:“公子,等等我!”

就这样两人走了一个上午,看见远处出现一条蜿蜒曲折波光粼粼的大河,宛若玉带一样环绕着古老的石头城,无数画舫游船停在岸边,沿岸都是垂柳、阁楼、亭台,河上石桥、叠梁拱一座接着一座,一旦到了晚上,两岸楼阁与河画舫游船齐齐点灯,必然是一副美妙绝伦的画面。

王彦看见远处的情景,激动的折扇往手里一啪,回头对气喘吁吁的阿陈道:“知道这是到哪儿么?”

王彦什么东西都没带,东西都是阿陈背着。开始王彦走的慢,阿陈还有功夫边走边看,等后来王彦越走越快,阿陈便只顾着追赶,没功夫瞎瞧了。

这时,王彦忽然问他,低头赶路的阿陈才抬起头,一堵深青色的城墙,仿佛高耸入云,横在他得眼前。

“公子,到南京内郭了。”阿陈一阵感叹,“这城墙真是高啊!”

王彦一扇子打在他头上,“谁让你看城墙了,我不知道是内郭么?我是问你这条河是哪儿?”

“不知道~”阿陈摸了下脑袋。

“秦淮河,这里就是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分影照婵娟的秦淮河呀!”王彦一脸神往道:“据说,秦淮河的美景,要等到晚上才最迷人。这里有秦淮八艳的气息,晚上灯火辉映河面,秦淮河合该也是纤柔的~”

王彦正兴奋的说着,却看见阿陈听得一脸茫然,啥八艳,啥气息,啥秦淮河也是纤柔的,这河咋纤柔呢?公子怕是发春了。

“哼,对牛弹琴!”王彦有些不高兴,又打了他一下,然后说道:“走,先进城找家店住下。”

当下两人走过一座白色的石桥,从三山门入城,而一进城内,街道两边便挂满了个种旗幡,尽是各色商铺,衣帽店、首饰店、瓷器、药铺、具、客栈、酒楼,各种都有,一点也不输给《东京梦华录》的汴梁城。

除了沿街的店铺之外,街道上还有看相算命,捏糖人,卖大力丸,各种杂货摊子,包罗万象。

王彦和阿陈走在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道上有像他一样大冷天摇着折扇的风流书生,有带着高帽穿着皂靴,手拿短棍巡街的应天府衙役,有坐着轿子的官员,有鲜衣怒马的贵公子,有逛店的女子,有牵着骡马进货的小贩,三教流,一起演绎着南京的繁华。

如果不去想北面糜烂的国事,这副画面足以将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生活的气息,迎面扑来。

王彦同阿陈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来,然后有找了一家酒楼好好吃了一顿。阿陈一阵感叹,南京就是南京,无论住的,还是吃的,都不是长沙可比。

南京城商业繁华,各种铺子林立,看街道上商贾想出的各种旗幡,就晓得竞争的压力大,商贾自然要将事情做好才能在竞争生存。

王彦酒足饭饱之后,便找了个向导,领着他和阿陈在南京城内逛了逛,去了贡院、国子监、太平街,游览了南京风光。

等到了黄昏时分,王彦与阿陈回到客栈的门口,王彦遂即道:“你回去休息,我再去逛逛。”

阿陈抬头看了看天色,“公子,太阳都快下山了,咱们明天还要赶路,是不是早点休息。”

“明天不走,我们在南京待三日,你别管我!”王彦有些不耐烦了。

“不赶路,那公子也带上我吧。”阿陈听了一喜,他也很喜欢南京城。

王彦见他不识趣,不禁瞪了他一眼,“我去秦淮河边,那里是你能去的么?”

阿陈反应过来,脸上恍然大悟,“哦,公子不等大公子、三公子,急匆匆的赶来南京,就是要去狎妓啊。”

王彦脸上一红,从怀里拿出七八十个铜钱,塞到阿陈手里,正色道:“你去附近找个酒肆听会儿评书,再买些好吃的,我只是去见识见识,这事儿不能给我兄长说,知道么?”

阿成把铜钱揣进怀里,脸上笑嘻嘻道:“公子放心,我嘴最严了,谁也不告诉,也不告诉老爷、夫人,你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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