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庶子风流 第366节

第三百三十九章 枭雄之姿

  

  在太平里千户所正卧房内的一对小儿女甜如蜜时,今日上元码头上发生的一幕,也如巨石入海般激荡起无数浪花,涌向四面八方。

  在当下这个世道里,传播速度最快者,必是读书人。

  而传播效率最高者,则必是秦楼楚馆。

  今日上元码头发生的一切,都太有传奇性了。

  贾琮阅兵倒也罢了,看起来其实不算什么,可他之前的布局痕迹都被“热心人”给传播开来。

  自出长安神京起,一系列的计策譬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代桃僵”、“瞒天过海”、“金蝉脱壳”、“千里奇袭”等等,都被人传播的活灵活现。

  金陵城内最热闹的酒楼茶肆,甚至是江南百姓举办社戏的地方,都有人详细的传说着。

  有了这么多前戏铺垫,再看他今日阅兵,但代入感就增强了十倍百倍不止。

  再加上贾琮亲自登船,在众目睽睽下与一女子一起露面,这一出事关英雄美人的传世佳话,便愈发让人向往且推崇。

  若只如此,传播性依旧没有达到最高峰。

  直到秦淮河三十六画舫及金陵城七十二青楼的花魁齐齐出面,为清臣公子当面唱了一回清臣词,并且公认清臣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为贾琮挣下天下第一公子之名……

  至此,上元码头之事,便彻底升级为千古佳话!

  崇康十三年十月十五这一日,整个金陵城都在谈论一人,贾琮贾清臣!

  这似乎远比看戏读书更过瘾!

  当然,层次高端些的人群,讨论的话题中除却风花雪月外,还有目前最紧张的政坛局势。

  原本在传言中,贾琮是天子和内阁为了推行新法而送往江南的一柄刀!

  因为贾琮和贾家与江南世族的关系,要让他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好多家族原本都十分忌惮甚至敌视贾琮的到来,想要针对他做些什么的人不计其数。

  可万万没想到,今日贾琮当着博陵大儒崔铉公和江南诸多世家家主的面,斩钉截铁的保证他与新法毫不相干!

  这可不是信口开河的年代,今日更不是能信口开河的场面,贾琮能说出此言,对江南世家来说都是惊喜之事。

  然而更让他们惊喜的,却是贾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场和江南布政使唐延对峙起来。

  那一句“我贾清臣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尽显这位勋贵公子的霸气绝伦,也将贾琮与新党之间的敌意不和,展现的纤毫毕露。

  至此,再无人怀疑贾琮的立场。

  贾家本来就是出身金陵的世家豪族,与诸多家族都有亲旧,再加上衍圣公和松禅公两大天下文宗的庇佑,以及贾琮光芒万丈的文名,在没有了利益敌对后,一日内,贾琮又成了整个江南最受欢迎的风云人物。

  虽还未入夜,可金陵城内诸多青楼,秦淮河上众多画舫,远不止那三十六家七十二座,全都唱起了清臣词。

  不知多少花魁再度声明,只要清臣公子点头,她们就愿意自此隐退,甘为公子麾下一小婢。

  愈发使得贾琮的名声如日中天!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

  有人喜欢爱煞他,自有就有人反感厌恨他。

  江宁府江南总督衙门,东朝房内。

  总督方悦、巡抚郭钊、布政使唐延、按察使诸葛泰四人便面色阴沉的坐着。

  唐延面上怒气未消,面容还有些狰狞,这等养气功夫看起来不像是从二品封爵大员,他咬牙切齿道:“竖子!竖子!拿着天子剑抖威风,敢让万民山呼万岁,我看他就是有不可言之志!”

  “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内眷抛头露面还牵扯不清,斯文扫地,端的无耻!”

  “和旧党中人还有江南世家那几个老匹夫眉来眼去,狼狈成奸,当着数万官民士子的面说什么绝不推行新法,贼子可恶!”

  “本官堂堂一省布政,好心给他捧场迎接,他见我居然连马都不下,居高临下蔑视于我,他不止是蔑视我,还蔑视整个江南官场!无知狂妄,无知狂妄!”

  听着唐延的诉状,方悦等人眉头愈发拧起。

  虽然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事情和唐延说的稍有差异,譬如蔑视不蔑视的……

  但整体而言,唐延并没有说错。

  其他的他们不关心,可贾琮当着崔铉公、宋岩、褚东阳等士林巨擘的面,夸下海口,绝不掺和新法之事,就真让方悦等人心里不悦了。

  不是为了拿他当刀,元辅宁则臣会让他南下?

  原本事情已经进入了正轨,连衍圣公都被惊动,亲自出面警告江南十三家家主,不可欺负了贾琮去。

  江南还有德望高隆的松禅公坐镇,再加上贾家在江南的深厚底蕴……

  这一切优势具备,只要贾琮用心,推行新法虽然还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已经不再是不可能之事。

  而付出代价的只是贾琮和他亲密的一方势力,朝廷却不会付出多少。

  贾琮身为大乾勋贵臣子,身为天子格外提拔重用的心腹,本该有此觉悟才是,这也是他的荣耀,可他居然如此辜负皇恩!

  诸般期待成功,方悦等人心中自然震怒!

  “督臣,现在该怎么办?”

  这就是不通政务的悲哀了,唐延心中用最低俗恶毒的话问候了贾琮祖宗十八代后,现实里却寻不到整治他的法子,只能求教方悦。

  方悦默然不语,一旁巡抚郭钊皱眉道:“此事要尽快写成奏折上报给京中天子,锦衣亲军身份实在太特殊,为天子亲军,我等人臣丝毫没有法子插手干预。若没天子剑,督臣凭借王命旗牌还能制约一二,可他手里又有那把剑……”

  方悦闻言眉头也紧紧皱起,看向一直未开口的按察使诸葛泰,问道:“元宫,你的意思呢?”

  诸葛泰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沉声道:“此事,不对。”

  “不对,怎么不对了?诸葛大人说我说的不对?”

  唐延最先不满,一连串的质问道。

  方悦低声喝道:“仲达,稍安勿躁,听元宫慢慢说来。”

  诸葛泰连看都没看唐延一眼,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地面方砖上,似是什么奇珍异宝,不过眼神并未聚焦,显然在飞快深思着,他道:“天子派贾清臣南下之意,他绝对不会不知。但他敢这般说……必然也奏明过天子!贾清臣虽然年幼,但我等绝不可小觑之。只看到自出京之后施展的各般手段,天下又有几人能为?这些计谋的确并不算高明,但能将这种寻常计谋真正使出来,还使出这等效果,殊为难得!”

  唐延实在忍不住,道:“诸葛大人要夸他能不能换个时机?”

  诸葛泰依旧没理,倒是郭钊明白:“元宫之意是说,贾家子有这等智谋,就不会干蠢事,更不会看不清天下大势。虽然如今江南数省仍有不少膏腴之地未能推行新法,但就整个大乾而言,绝大多数地方新法已经是畅通无阻。江南虽然依旧顽劣难训,但几块顽石难挡滚滚大势!这个时候,贾家子是不会和他们绑在一块石头上沉沦陪葬的。

  元宫,这就是你说的不对吧?”

  诸葛泰微微躬身,点点头道:“抚台大人所言极是,依我所料,贾清臣今日所为,十之七八为故意行之。目的,无非是骄敌轻敌之策。”

  唐延闻言,脸色登时涨红,按照诸葛泰所言,他竟成了贾琮做戏的道具不成?

  这比当真蔑视他更让他感到羞辱!

  唐延霍然站起,厉声道:“贾家小儿在谦明老人和松禅公与大半金陵士子面前起誓,绝不掺和新法之事,难道也是计谋障眼法?”

  诸葛泰抬眼看了唐延一眼后,又垂下眼帘淡淡道:“就我所了解,贾清臣此子行事重实务而轻虚名,所谓起誓之事,未必可当真。”

  听他这般说,方悦都来了兴趣,道:“元宫,贾琮是如何个重实务轻虚名法?”

  诸葛泰顿了顿,道:“督臣,九月底贾清臣自南边传来消息后,我就格外关注此子,想探听一些他的消息。只是金陵距离长安太远,派人专程前往耗日太久,时机上赶不上了。正巧听闻贾家有一位二公子就在扬州盐政衙门,探望病重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我就派了人去,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些消息。这个琏二公子倒好说法,让人招待好后,许多话都说出来了,也就得知了贾清臣一些较为私密的消息……”

  说着,诸葛泰面色较为肃穆的将从贾琏口中得出的,贾琮当初是如何从荣国府东路院那间狭小的耳房,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其中许多次,都可以看做是用苦肉计来行事。

  在这些算计中,贾琮根本没考虑颜面,更重实效。

  等诸葛泰将知道的都说完后,对方悦道:“督臣,俗语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贾清臣自幼便有此心机,难道今日他就没有?所以下官以为,今日之事必有内中缘由。我等其实不妨再静观一段时日,我想,到那时必有变化!

  若果真还没有,再和他清算一番也不迟。”

  方悦闻言眉头紧皱,面色凝重,他沉思了好久后方缓缓点头,说出的话却和诸葛泰之建议没多大相干:“若果真照元宫所言,那这个贾家子,分明是枭雄之姿啊!”

  ……

  

第三百四十章 本心

  

  “枭雄?呵呵,督臣不必多虑,我大乾圣天子在堂,又有元辅这等贤相能臣为辅,外省还有督臣这样心怀社稷的干臣封疆,眼见新法大行天下,大乾盛世将至……别说贾家子只是出色一点,就算他真是什么枭雄那又如何?一样也得乖乖夹紧尾巴做人。大乾,容不得乱臣贼子。更何况他也远远做不到那一步……”

  巡抚郭钊冷笑着劝慰道。

  方悦闻言,也自觉可笑,摇头道:“是本督想多了……”

  众人说笑几句后,又回到前题:

  “督臣,我以为诸葛大人所言不妥。”

  虽然觉得诸葛泰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唐延怎么能忍受奇耻大辱静观其变呢?

  他若连今日之耻都能咽下去,那往后江南谁还拿正眼瞧他?

  这是唐延绝不允许的。

  而方悦身为总督,尽管已经认可了诸葛泰的话,但也不好无视唐延,这是为官之道。

  他和颜悦色的对唐延道:“仲达有何高见,不妨也说来听听。”

  见方悦如此给面子,唐延面色舒缓了些,他道:“督臣,我以为贾琮今日之言和往日那些小把戏不同,今日他是当着他的恩师宋岩说的那番话,他就算再务实,难道还敢欺师不成?再者,就算他果真是在欺师灭祖,可他把戏演到这个地步,我以为我等非但不能视而不见,还要配合他一番。今日他如此猖獗的蔑视江南官场,我等若充耳不闻,岂不让人生疑?”

  听他这番言论,哪怕是明知唐延是为了给他自己挽回些颜面,可方悦等人还是有些刮目相看,连诸葛泰都是。

  方悦看了看郭钊和诸葛泰,见他二人都有些深思,便知道他们也动了心。

  他缓缓点头道:“仲达言之有理,无论贾琮是不是在作伪,江南官场的确该配合他一番。可是……又该怎么配合呢?”

  唐延愈发来了精神,似有如神助般,大声道:“下官以为可从如下几点出手:第一,督臣大人可发一份公文去千户所,命贾家子解释今日之事,新法乃朝廷根本国法,他怎敢当着江南士绅之面胡言乱语?

  第二,锦衣亲军抄家所得之赃银,不该私自截留,而是应该交给国库!今年江南夏旱秋涝,多地有灾,让贾家子分出一部分银子来救济灾民,给他留下一二成就够了。这是国孥,轮不到他拿来收买军心!

  第三,划分好职权范围。锦衣亲军是天子监察天下的耳目,不是让他恣意妄为的!若没有谋逆造反这等大案,寻常小事轮不到他们插手!既然不是来推行新法的,那金陵城内的事他们最好少管!”

  这三点一出,最看不上唐延的诸葛泰甚至都侧目了……

  这草包居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来?

  方悦、郭钊、诸葛泰三人面面相觑后,又都有些意动起来。

  不过前两条就罢了,今日唐延让人给个解释,就直接被堵了回来,贾琮未必就不敢这般堵方悦。

  唐延已经丢了一回脸,难道还要拉着方悦下水,大家一起丢人游水?

  至于第二点,银子这种事就更不用提了。

  就算要上交也是上交给国库,不可能让江南省截留。

  再说赃银具体有多少谁知道?

  贾琮就算说只有千把两,谁还能去搜查千户所不成?

  倒是第三点,大有可为……

  巡抚郭钊正色道:“问题倒是都问到点子上了,可人家要是不理会怎么办?银子也别多想了,本抚听说贾清臣下江南,天子并未给一文银子,我等难道还能强迫他?倒是最后一点,本抚以为十分有用。

  锦衣亲军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直接向天子负责,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无权过问,权柄太重。

  如今锦衣卫刚刚兴起,若是能从开始就限制它的权利,那也算我等人臣为社稷尽的一份忠孝之心。

  本抚愿与督臣联名,一起致公文于千户所那边,告诫贾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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