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方继藩和朱厚照赶到西山里没多久,一阵阵香气飘散……
一个特质的铜锅里,红彤彤的汤水沸腾着,方继藩愉快的涮着牛肉,口里发出兹拉的声音,很过瘾,吃的也很愉快。
朱厚照一口温热的黄酒下肚,脸红扑扑的,有些醉了。
方继藩翘着脚,该做的,他已做了,接下来,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怎么解决……这……还得看陛下。
…………
乾宁宫里。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已从仁寿宫中回来,弘治皇帝没有心思再去暖阁了,在这寝殿里背着手,来回的踱步,他很有心事。
皇孙的出现,让他的心里生出了希望,而今整个大明帝国,都将期待着一个又一个的皇子诞生,他们之中的一个,将会克继祖宗的大位,在未来,会如今日的弘治皇帝这般,成为九五之尊,治理这福源万里的庞大帝国。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才抬眸看着张皇后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张皇后便道:“从方继藩给秀荣治病开始,陛下……臣妾万死,这些事,臣妾虽在此前发现了一些眉目,却一直不敢告诉陛下,恳请陛下治罪。”
弘治皇帝倒没有恼怒,压了压手,沉吟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没瞧见祖母吗?她呀,一旦起心动念,这念头还怎么收的住,何况秀荣她……”
弘治皇帝幽幽的摇了摇头。
张皇后抿嘴一笑道:“陛下,其实臣妾以为,这未必不是好事。大明的公主,历来都得受委屈,只能嫁给寻常百姓,秀荣,她是天潢贵胄,在这宫中……哎……臣妾观这历来的驸马,无论是相貌、才能,哪怕是品格,又有几个优秀的呢?这方继藩也算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人,陛下和臣妾,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臣妾暗地里也打听过,他年少时是有些荒唐过,可这又如何呢?而今他不是挺好的?再者说了,方继藩可是救过陛下的性命之人啊。他与秀荣情投意合,这八字合的又这样的好,不嫁,委屈了方继藩不说,也委屈了秀荣,陛下,您是天子,臣妾知道您有所顾虑,所碍于的,乃是臣子们的想法。可陛下处处的为臣子们着想,臣子们说什么,便按着他们说的去做,那么陛下还是天子吗?”
“陛下啊,为了秀荣,任性一回又怎么了?那些个大臣,臣妾算是看明白了,如方继藩所说的那样,他们自个儿暗地里相互以姻亲为盟,说是结党,难道错了?太子是咱们的独子,他只一个妹妹,将来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自己人帮衬着,谁又会尽心尽力为太子谋划呢?陛下要早做决断,且要态度坚决!”
弘治皇帝暗暗点头,觉得张皇后说的有理。
事实上,张皇后总是有理的。
弘治皇帝便道:“可是他的爵位……堂堂一个侯爷,去做驸马都尉,这……只怕也委屈了他。”
张皇后眯着眼道:“什么事都可以从权。”
“什么意思?”弘治皇帝凝视着张皇后。
张皇后却显得淡定,显然她是蓄谋已久,心里早有了主意!
只见她道:“陛下莫忘了……从前大明只有詹事府,却是没有镇国府的,这镇国府可以凭空出来,那么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转圜的呢?恕臣妾说句不敬之语,陛下太食古不化了,为何每一次都得万千人推着陛下,陛下才肯艰难的朝前走一步呢?当初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若是如陛下这般,总是瞻前顾后,处处心有顾虑,何以成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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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弘治皇帝颔首,看了张皇后一眼,道:“朕有考量了。”
“不过……”弘治皇帝道:“此时,也不该是我们急,方家不曾正式上表求亲,我们自己倒是乱了阵脚了,那平西候自个儿闷不吭声,难道还让朕下旨,求着他们不成。”
张皇后听罢,忙是颔首点头:“正是此理。”
弘治皇帝说着,外头有宦官来,道:“陛下,刘健等大学士听闻太子有喜,激动不已,在暖阁外坚持着,要恭贺陛下。”
弘治皇帝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道:“是啊,这是双喜临门,朕满脑子想着秀荣的事,竟是忘了,哈哈……走,摆驾暖阁,朕要亲自去见见诸卿才是。”
说着,辞了张皇后,火速至暖阁,便见刘健等人喜滋滋的还跪在此,远远看到弘治皇帝,个个激动的道:“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弘治皇帝尽是笑颜:“卿家们辛苦了,快进暖阁里做。”
见刘健等人疲惫不堪,弘治皇帝有些愧疚,至暖阁,坐定了,道:“这方继藩,真有几把刷子啊,这疑难之症,他竟都有一手。”
刘健等人其实心里已清楚了,方继藩提刀一切,算是使大明王朝,直接改变了方向。
太子无子,乃天大的事,而今,总算是大家心头大石落地了。
刘健道:“是是是,方继藩功不可没,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封赏?”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嗯,朕在思量思量。”
眼下,当然得端着,那平西候上了表求亲,不,得舔着脸来求亲,接下来,才是宫中所考虑的事。
皇家嫁女,那也是要脸的。
刘健等人反而奇怪起来,如此功劳,居然只说思量思量。
这陛下……果然是小气的出了名,不过,这也有道理,这么大的功劳,赏什么呢,明面上,也不好说,难道真说,方继藩妇科圣手,使太子有了身孕,所以这是天大功劳?所以皇帝重重赏赐?
也罢,此等事,和自己没关系。
弘治皇帝似乎生怕刘健等人深究一般,便道:“诸卿,而今,大事已定,朕也心,也定了。国祚既可连绵延续,朕更该勤政了,今日诸卿,要议何事?”
刘健才想起了什么,道:“陛下,安南国与我大明的争端愈发的明显,尤其是关于米鲁……不,刘氏领地的争议,愈发频繁,双方在边境,发生了一些冲突。平西候和他们发生了一些冲突,此后,又有云南、广西等地,揭发了安南国擅改历法之事,陛下……这是弹劾的奏疏。”
萧敬将奏疏送到了弘治皇帝面前。
弘治皇帝低头一看,心里就了然了,当初大明撤出安南,正式承认安南为藩国,某种程度而言,虽维持了体面,却相当于一场军事上的失败,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大明撤出之后,安南国虽表面上恭顺,可心里,却已对大明有些不屑于顾了,他们凭着和明军多年的作战经验,开始侵吞了占城以及附近诸国,已是西洋一霸,甚是跋扈。
因此,虽在对大明的公文之中,以臣自称,可关起门来,却自居为皇帝,自称自己才是中华正朔,米鲁的部落,横跨云贵,与安南国接壤,在米鲁叛乱之后,安南国假装帮助大明剿灭米鲁叛乱,却是侵占了米鲁等土人诸部的大量领土,势力已侵入了云贵腹地。
本来这些领土,多是崇山峻岭,大明也懒得计较。
可接着,事情却发生了转机,米鲁竟在此时,成了平西候妻,而她的部族自然也就成了效忠朝廷的力量,米鲁的族人被安南人驱逐至云贵腹地,可他们背后,却有镇守贵州的方景隆撑腰,这一下子,原本叛乱失败,朝不保夕的土人们,自然也就希望返回自己的故土,这争斗,便愈发的有了火药味。
弘治皇帝想起了什么,道:“此前朕命钦差前往安南,申饬安南国王,命其吐出所侵占的领地,结果如何了?”
“安南国王阳奉阴违,招待了使者,说了不少好话,可边境依旧纹丝不动,不但如此,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刘健道。
弘治皇帝大怒:“他们这样做,是拿捏住了咱们大明,不敢对安南大动干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