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因为他们本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英雄,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威名赫赫,而今,命运似乎一下子改变了。
紫禁城里。
弘治皇帝背着手,看着远处,一个个缓缓向前的黑色气球。
他手指着那巨大气球上的红漆大字,对身后的待诏翰林欧阳志道:“卿家,那上头写着什么?”
“臣看不清楚。”
弘治皇帝唏嘘,道:“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啊,朕有时候在想,朕若是也是他们的一员,该有多好,朕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朝气,这股子朝气,在飞球队里,在西山,在宁波水寨……”弘治皇帝莞尔,朝另一旁的萧敬道:“取西山上贡的望远镜来。”
萧敬会意,匆忙去了。
弘治皇帝感慨:“太子也比从前稳重了,朕真高兴,朕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为何朕这些年来,总会遇到许多事,可镇国府却能解决而呢,朕明白了,就是这股子朝气,你的恩师,是个极有意思的人啊,嗯,朕看他,也比往日要稳重许多了,很不错。反观朕和欧阳卿家,你我倒是有暮气。”
弘治皇帝开怀一笑,依旧看着天上一个个气球,听到那爆竹的声音:“有朝气是好事,可朕是天子,卿乃伴驾翰林,稳重是该当的。人嘛,不可一蹴而就。”
“朕看着太子渐渐的长大,也会渐渐的稳重起来,也希望,他在稳重之余,能将这股子朝气,留在身上,朕心里也很知足。去除詹事府,朕下定这个决心,确实不容易,可细细想来,太子非寻常太子,就不可用寻常的教授方法,去教导他,希望朕的选择,是对的吧。”
这时,萧敬已取了望远镜来,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欧阳卿家为何不语。”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陛下还是不要用望远镜看的好。”
“为何?”弘治皇帝乐了。
欧阳志低着头,默不作声。
弘治皇帝却还是抬起了望远镜,他看向了气球,看到了气球上的朱漆大字。
坏……人……心……术……和……廷……杨……
和廷杨是谁?
弘治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有点懵逼。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
然后脸色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吃了苍蝇一般。
最终,他忙是将望远镜放下。
面上带着些许的尴尬。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弘治皇帝也沉默了。
将望远镜交还给了萧敬,他背着手,如没事人一般,突然又有了一个疑问:“欧阳卿家,你事先知情?”
欧阳志面对弘治皇帝的责问,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犹如白开水一般平静的道:“不知情。”
“那卿家为何不让朕远望?”
欧阳志想了想,道:“臣……不用望远镜,也猜得出来。”
弘治皇帝直勾勾的看着欧阳志,似乎没有看出欧阳志面上丝毫的破绽,他还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情绪毫无波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定力,还有这洞察力……
真是可怕啊。
弘治皇帝摇了摇头,吁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苦笑:“朕还有很多奏疏没有批阅呢,欧阳卿家,你去内阁取奏疏来。”
欧阳志稍后片刻:“臣遵旨。”
“这一群淘气的孩子啊。”弘治皇帝发出了感慨,哭笑不得,他确实比不上欧阳志啊。
………………
气球开始纷纷在西山抛锚降落,杨彪一落地,便飞快道:“恩公在不在西山?”
有人答道:“并不在。”
“噢。”杨彪颔首点头:“那俺赶紧回去见俺娘。”
他跑的飞快。
自己的家就在西山的北麓,那儿是自己的新家,封了千户之后,便在北麓盖了新房子。
随着相当一部分西山的矿工和农户渐渐开始发迹,不少人选择离开原先的窝棚,在这里选址盖房,都是青砖红瓦的房子,不担心漏水。
而且房子之间的巷弄,也是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杨彪得了一笔赏钱,便在此置了一块地了,他美滋滋的到了家里,新家没有院落,因为这里的土地比较紧张,前门就对着别人的后门,可杨彪依旧很知足。
“娘……娘………俺回来了……”
他进了家,却见家里油灯冉冉,自己的老娘趴在地上,身后,是自己的媳妇吴氏,两个妇人,俱都拜倒,在她们面前,则是一个肃穆的宦官。
杨彪愣住了。
“彪子,快跪下,接皇帝老子的旨。”
杨彪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拜倒。
这宦官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母之道固多于鞠育,有教者存子之职,不限于旨甘,惟名是显。肆推恩之命,用成扳德之心。新安伯杨彪母马氏,端庄有则,婉顺无违。微令子之才,名式章兹训,援朝家之典籍,宜有褒章。兹特加封为夫人佩,此荣光永岁禄养。”
“啥,啥意思?”杨彪左右看看,不太明白。
宦官想白他一眼,这粗人……
可细细一想,这儿是定远侯的地盘,这新安伯,乃定远侯的人啊,于是露出了笑容,恭恭敬敬道:“新安伯抵御胡虏有功,圣上有名,敕新安伯之母为诰命夫人。”
宦官又道:“新安伯妻吴氏听旨。又制曰:人伦始于夫妇,风化本于闺门。朝廷褒宠臣下,必及其配者,所以重伦理而崇化本也。尔新安伯杨彪妻吴氏,克敦妇道,善相其夫。夫既显庸,尔宜偕贵,兹特封为安人服,此隆恩永光阃范。”
杨彪有点不太好意思问这道圣旨又是啥意思了,大抵应该是给自己妻子的,他回头看着自己的黄脸婆娘,此时已是喜笑颜开,好不荣耀,便起身,要搀扶自己的老母。
母亲马氏却是死都不肯起来,郑重其事的道:“臣妇接旨。”说着,老泪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