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瞪了朱厚照和方继藩一眼,似乎生怕这两个臭小子因此而得意忘形似得,却还是忍俊不禁:“众卿退下吧。”
显然,他是有话要跟朱厚照和方继藩说,于是道:“太子和方继藩留下。”
刘健深深看了弘治皇帝一眼,翰林们也只得起身,朝弘治皇帝行了个礼,无烟煤,这三个字,已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待人走了干净,朱厚照便笑嘻嘻地朝向弘治皇帝,难得办了一件大事,邀功可不能落后,他带着几分得意地道:“父皇,您看……儿臣还算办事得力吧。”
弘治皇帝眯着眼,却是伸手向朱厚照道:“朕的《千里江山图》呢?”
“啊……”
弘治皇帝板着脸:“你的本钱,是从朕这里窃走的,是不是?”
朱厚照笑不下去了,突然感觉有些不安了。
弘治皇帝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本钱既非你所有,所以……方卿家,朕知你们的煤场是二一添作五,所以,这另一半的收益,和太子没有关系,你按时送来宫中,充入内帑吧。”
“父皇……”朱厚照万万想不到,这一幕喜剧瞬间演化成了悲剧,这是自己的股份啊,怎么就没了?父皇这是明着截胡了。
方继藩很同情地看了太子一眼,不过,好像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和太子合作是合作,和皇帝合作,也是合作嘛。
“父皇啊……”朱厚照苦着脸道:“儿臣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弘治皇帝不给他任何叫屈的机会,一个日产数百万斤的煤场,每月的纯利,可就是十万两银子以上,这还不包括未来扩产,这一年下来,可是天文数字,他怎么放心交给这个不靠谱的儿子呢?
自然……得交给他保管,才让人放心。
“休要胡闹!”弘治皇帝呵斥了一声。
朱厚照噤若寒蝉,却又有点不甘心,低声道:“老狐狸……”
这老狐狸的话很轻,倒是没有让弘治皇帝听见,方继藩却是听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咳咳……”弘治皇帝板着脸,看了方继藩一眼:“方卿家,你笑什么?”
“呃……”方继藩看了朱厚照一眼,随即道:“陛下圣明啊……”
“什么?”弘治皇帝一脸狐疑。
方继藩笑着道:“陛下鸿恩浩荡,臣高山仰止,早已对陛下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臣想到,自己不是和詹事府,而是和宫中、和陛下一起做卖煤,臣欣喜若狂……”
“好了,好了。”弘治皇帝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方继藩这小子,精明得要死,可偏偏,这厮死性不改,非要如此的肉麻。
弘治皇帝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换做其他人,早就治罪了,妥妥的奸贼嘛,可方继藩这个年龄,行云流水的说出这些臭不要脸的话来,似乎没有多少违和感。
当然,这也和弘治皇帝对方继藩的看法有关,他是真的渐渐将方继藩当做小辈看待了,这小辈肉麻吹捧,难道还能揍他一顿不成?
弘治皇帝已经懒得理朱厚照了,却是凝视着方继藩:“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劳,这煤场要赶紧开工,不可延误,朕就不在那加派镇守太监了,朕自知,此煤是你功不可没,朕也放心,让你操持,宫中和你,依旧还是按照太子和你的约定,五五分账,朕不多取你一分一毫,该你的,就是你的!”
方继藩毫不犹豫地道:“陛下不与民争利,实乃圣君典范,此等胸襟,真是千古未有,便是唐宗宋祖再生,亦是拍马不能及陛下之万一,臣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想放声高歌,称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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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你好呀 方贤侄
朱厚照突然有一种被人踹开的感觉,然后方继藩毫不犹豫地和父皇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心里大抵是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方继藩的马屁,在弘治皇帝耳里,实是肉麻之至。
弘治皇帝竟是无言,良久,拉起了脸来:“得了吧,少在朕面前卖乖讨巧,把事办妥,才是造福天下!还有……”这时候,弘治皇帝的面上露出了值得玩味的模样,他一副教训方继藩的口吻道:“以后要谨言慎行,贵州巡抚钱钺,是朝廷重臣,你今日在筳讲中如此诽谤他,若传到他耳里,他肯干休吗?以后有事,私下和朕上奏即可,免得口无遮拦,得罪了人。”
这句话,说是训斥,却更像是对小辈的教诲。
口口声声说钱钺在贵州主政一方,会导致土司叛乱,还说肯定弹压不住叛乱,这不是摆明着和人说,钱钺办事不利,不足以担当重任吗?
人家在贵州为朝廷效忠,你方继藩一个总旗官,背后打他黑枪,他在京里难道没有朋友?何况他是天下著名的能臣,便连朕都欣赏他,你方继藩就不怕被人用吐沫星子喷死?
被弘治皇帝再次提起,方继藩想到贵州的事,不禁恼火,明明说的是真的,历史上确实发生了,可偏偏就没有人相信。
虽说方继藩是天下人眼里臭名昭著的人渣败类,可实际上,方继藩还是怀着一颗热心肠,他很清楚的知道,叛乱一起,必不知多少人遭殃,所以才坚持己见。
此时,方继藩又忍不住道:“可是陛下,臣确实认为,这钱钺毕竟书生气太重,若是在山东、河南主政一方,倒也罢了……可放在了贵州,他那一套教化的手段,只怕……丝毫无用,臣以为,朝廷应当……”
还不等方继藩说下去,弘治皇帝就瞪了他一眼,他觉得方继藩胡闹得有些过了,方继藩这一次确实是立下了大功劳,可也不能得意忘形,钱钺此人,弘治皇帝是信赖有加的,何况朝廷刚刚平定了叛乱,威慑了西南诸土司,还会有哪个土司如此不开眼,还敢造反?凭着弘治皇帝多年主政的经验,想想都不可能。
弘治皇帝瞪着他道:“好好将采煤的事办成,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
方继藩最郁闷之处,想来就是无论自己如何正确,最终却碍于自己这一重身份,从而总是不会被人所信任。
当然,这件事的根源就在于,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那些内阁大臣,都带着固有的‘执政经验’,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就算是方继藩喊破了喉咙,他们怕也听不进了。
也罢,有道是,吃了亏,才会肯痛定思痛。
方继藩悻悻然地告辞,朱厚照已是气得吐血,也跟着追了出来。
看着郁郁寡欢的朱厚照,方继藩安慰他道:“殿下,乖,虽然没有股份,不过殿下终究是咱们煤业的代言人,我做主了,开薪水给你。”
朱厚照依旧怒气未消,气呼呼的道:“父皇总将本宫当做小孩子,气死本宫了!”
方继藩只是笑,谁料朱厚照又恼羞成怒道:“连老方你这样不着调的人,父皇都可以信任,本宫再怎样,总比你强,对不对?”
方继藩骤然脸都红了,这算不算是人身攻击?
方继藩道:“不对,臣是个踏实本分的人。”
于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路出宫。
每日要产数百万斤煤,以这个时代可怜的生产力,这就意味着,至少需要雇佣数千人力,除此之外,还需采购大量的生产工具,分销的事,可以交给王金元,而且将来宫中、军中,想来也会大批量的采购。
方继藩大致折算过成本,生产和运输的成本不高,这时代的人力成本,也是低得可怜,所以大抵,单单一个月下来利润丰厚,这是天文数字啊,而且西山眼下成了一座挖掘不尽的宝藏,而当初买地的成本呢,方继藩大抵拿出了近二十万两银子的土地罢了,当然,还得将方家在东市的铺面拿出来作为煤业分销的基地。
几乎只需要一年不到的时间,方继藩就自信可以回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