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第395节

这里毕竟不是上一世,学生毕业了,第一件事就是抓老师揍一顿,这里也没啥平等之类的思潮,在这里,恩师就是你爹,打死你都是你活该,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方继藩还是很理性的摆出了一副恩师的规格,只轻轻点头,轻描淡写地道:“回来了啊。”

“是,学生不辱使命,回来了。”欧阳志双肩颤抖,激动得难以自制。

“锦州的事,办的还好吗?”

“尚可。”

“见了陛下吗?”作为恩师,其实方继藩对欧阳志还是颇为关怀的,这是人文主义的关怀。

欧阳志拜在泥泞里,不敢抬头,只是哽咽道:“陛下问锦州的事,学生只答锦州军民过的苦。”

方继藩抬头看天,也不知他的回答是不是简在帝心:“还不错,这一趟,你没有丢为师的脸,为师很欣慰,比你那些师弟强一些,起来吧,以后要谨记着,到了陛下面前,也要提一提为师的教诲,锦州军民百姓过的苦,为师最近也过的苦啊,连牛肉都没得吃了。”

欧阳志刚刚蹒跚而起,听了上半截,心里很感动,刚站起来,听了恩师的下半截话,沉默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又跪下道:“学生万死,竟忘了向陛下提及恩师。”

“哎……”方继藩摇摇头,算了,以欧阳志这慢三拍的性子,他其实对此也没有多大指望的。

朱厚照已疾步而来,带着怒气道:“刘瑾呢,刘瑾那狗才没有来?”

欧阳志呆了一下,很认真地端详朱厚照,方才认出了太子殿下,他道:“臣出了锦州城,才想起刘公公没有同来,此后命人去寻找,他已不知所踪,等了他几个时辰,依旧不见人,臣以为,刘公公不愿和臣同路,便动身了。还以为刘公公会先回京,怎么,刘公公还未回京吗?”

朱厚照捋起袖子,露出了满是肌肉的胳膊,龇牙咧嘴地道:“这狗才,定是畏罪潜逃了,哼,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要将他追回来,将他碎尸万段。”

欧阳志一脸木讷,憋了很久才道:“刘公公坚壁清野,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四个字,不提还好,一提,朱厚照几乎要抓狂了。

方继藩拍拍朱厚照的肩:“殿下别冲动,刘瑾人还是不错的,像他这样不慕名利之人,已经不多了。走,咱们看看土豆去。欧阳志……”

“学生在。”

“今日你反正不必当值,闲着也闲着,来,换一身衣衫去,而后跟为师去收土豆。”

欧阳志沉默了一下,便道:“是。”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密植的土豆也该收了,这一亩能收获多少,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第299章 报功

此时此刻,天上下起了大雪,雪花犹如鹅毛一般飘散而下,让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一座宛如冰封的雄关,却是显露出了轮廓,这雄关横在一片苍茫的群山峻岭之间,宛如卧龙龙首,格外的巍峨。

在这雄关之外,一个脚步蹒跚,背着巨大包袱的人,显得格外的渺小。

犹如蝼蚁一般,此人边走,边疲累地喘着粗气。

他身上已被飘雪覆盖了,即便是裸露出来的衣物,也早已是污浊不堪,宛如一块沾满了泥的拖布。

他迎着冰刺般的寒风,艰难地在雪中行走,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足印。

只见那眉眼,似乎已经冻得僵硬,只有口里还呵着白气。

身后的包袱下头,居然结成了几个冰凌,他走一步,冰凌就颤一颤,可他依旧咬着牙关,艰难地负重而行。

终于,他的眼白一收,几乎没有神采的瞳孔猛地朝上一抬。

他看到了雄关,这一刻……

他哭了。

终于……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背在身后的包袱一抖,铿锵落地,无数的锅碗瓢盆,以及窝头、咬了一半的蒸饼,统统散落在了雪地里。

他是刘瑾。

那个匆匆跑出了锦州城,却寻觅不到欧阳志的刘瑾,那个一路追了十几里,又不甘心回锦州,原以为欧阳志理应就在前方,所以咬着牙继续狂追的刘瑾。

那个跑了数十里之后,才发现自己极可能走错了方向,却不得不继续前行的刘瑾。

那个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驿站,终于松了口气,冲进了驿站里,自报了身份,结果却发现自己的票牌在欧阳志队伍里的刘瑾。

那个被驿站里的差役打了出去,流落在荒野,一定要回到关内的刘瑾。

那个在沿途偷人食物、衣物,结果被庄户拿着耙子带着看门恶犬追了几里路,却嗖的一下跑得飞快,甩掉了庄户和恶犬的刘瑾。

那个一路乞丐,拿着锅碗,蓬头垢面,曾在街市上哭嚎着说行行好吧的刘瑾。

那个因吃了霸王餐,而被揍得头破血流,最后在客栈里,在刺骨的天气里刷了几天盘子的刘瑾。

那个依旧不改初衷,牢记使命,依然南下,拒绝了一个好心老妇收留的刘瑾。

他……要活着。

要回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要请人切了自己的jj,送进宫里,他心里竟开始没有了怨恨。

他抬着头,看着这屹立在白茫茫天地间的雄关,感到说不出的亲切,过了这道关,便是两个世界,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可此刻,他依旧还是想哭……于是无声的在雪地里呜咽。

咱……刘瑾……回来了!

然后,他收了泪,起来,佝偻着身子,将地上的窝头、破碗、瓷碟、铁锅、还有半个馒头,统统的捡了起来,包袱熟稔的一卷,又背在了身上。蓬头垢面的他,努力的用手抹了抹头,于是露出了一张满是锅灰的脸。

他昂着首,目光透着坚定,而后一瘸一拐的,继续朝着山海关阔步而去。

这漫天的风雪之下,那苍茫一片犹如山水画留白一般的雪地里,重新又出现了一道新的足印,足印缓缓的延伸至远方,最终,鹅毛的雪花又掩盖了一切的足迹。

……………………

东缉事厂,一个短装打扮的人匆匆的进去,片刻之后,一个东厂的档头便匆匆出来,飞马至午门,早有一个宦官在此翘首等待。

那档头在门洞里与宦官耳语了几句,宦官会意,飞快的朝着宫中的深处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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