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鞑靼人突然进攻,而朝廷根本没有委派一个上马管兵、下马管民的大员领导各司,无论是中官,是指挥,或者是巡按御史,这三方的不和睦,某种程度来说,其实也是朝廷纵容的结果,这是体制决定的。
若在平时,固然是巩固了朝廷的权威,各司之间撕的厉害,最后自然都会下意识的希望朝廷来裁决,如此一来,就不担心有人专权独断了。
可现在是战时啊。
那欧阳志……毕竟官小,虽说是带着圣旨,可圣旨也没让他领导整个锦州城,人家不认你,你一丁点办法都没有的。
鞑靼人凶残,又是孤军深入,一旦攻城,势必是抱着必破的决心,又是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之下,锦州,能保得住吗?
这,这真是玄呀!
弘治皇帝阖上眼,脸上露出几分苦楚,口里道:“也罢了,听天由命吧,但愿,列祖列宗保佑。”
方继藩的脸抽了抽,心里琢磨着,果然,徒呼奈何了,只好请祖宗出马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朱厚照,见朱厚照是一脸的不忿之色。
而此时,又听弘治皇帝道:“若是锦州有何消息,立即来报。”
“是。”萧敬忙道。
弘治皇帝抬眸看了萧敬一眼:“东厂……不可再疏忽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萧敬想死,这些十日,东厂确实没有什么作为,鞑靼人突袭锦州,实在过于机密,东厂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他心塞得很,连忙拜倒道:“奴婢万死。”
弘治皇帝又道:“方卿家……”
方继藩立马应道:“臣在。”
“这些日子,不必去西山了,好生在家中养病吧,身子要紧,切切不可耽误了自己的病情。”
方继藩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必去耕地了,这些日子,他黑了,也瘦了,从前面如冠玉的脸,现在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耕地……实在不是愉快的事啊,还不如和门生们愉快的玩耍呢。
于是方继藩连忙道:“谢陛下恩典。”
就怕应晚了,陛下反悔了!
弘治皇帝此时终于看向了朱厚照:“太子,不要懈怠,今夜你半宿起来,回去补睡一觉,可也不能耽误了西山的耕作之事,准你迟一个时辰到西山。”
“……”朱厚照无言,低着头,默不作声。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是有多痛……
正在这时,却有宦官急急的赶来:“不妙了,公主殿下的脑疾,犯了。”
啥?
方继藩一听,顿时愣住了。
脑……脑疾……犯了?
脑疾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怎么会突然有脑疾呢?难道……风寒……
可问题在于,风寒的话,医官会看不出吗?莫非……又是疑难杂症?
这公主殿下的身体,也太过脆弱了吧……
虽是这么想,可方继藩不无担忧起来!
弘治皇帝已是脸色一变,忙道:“立即请御医,不,方继藩,你立即去后宫看看。”
暖阁之中,许多眼睛古怪地看着方继藩。
刘健等人,眼眸里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毕竟当初公主殿下脑疾,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只限于宫中的人才知道。
而对陛下而言,公主殿下是自己女儿,自己女儿得了隐疾,自然是秘而不宣才好,难道还全天下四处嚷嚷,这样的话,将来怎么好找人接盘,啊,不,是找谁下嫁?
现在,众人才恍然大悟,噢,原来公主殿下也有脑疾,和你方继藩一样的病,不只如此,你方继藩还会治脑疾,那么……你咋治不好自己?
骤然是方继藩脸皮有八尺厚,也承受不了这些古怪的目光。
他决心在大臣们面前,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于是义正辞严地道:“陛下,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后宫,臣乃男儿,只怕出入不便,还是等天光之后再诊治为宜。”
只是那些古怪的目光,依旧还在方继藩的身上。
信息量很大啊。
本来对于这些七老八十的人老大臣们而言,似乎也没有想的过深,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无论是方继藩还是太子,都是孩子。
可方继藩自己非要说自己是男儿,这就有那么点儿……
弘治皇帝则是正色道:“怕什么,病情耽误不得,自有人监看你,少在此惺惺作态,速去。”
“噢。”方继藩再也没有迟疑,连忙告退。
匆匆随着宦官进了后宫,一路至一处阁楼。
这阁楼很熟悉,远远看到点了灯火,只是这阁外人不少,方继藩踏入香阁,那老嬷嬷等人俱都在,一见到方继藩来,向方继藩行了个礼,刘嬷嬷尤其惧怕方继藩,乖乖的在角落里,便大气不敢出了。
方继藩高声道:“我是男子,夜半三更来此,是为了治病,事急从权,你们可要好生监看着,免得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
“是,是,是,我等好生监看。”
刘嬷嬷和几个方继藩早就熟悉的宦官们点头如捣蒜,不敢说一个不字。
此时,公主殿下已披衣而起,正在冉冉灯火下候着方继藩。
方继藩上前,行礼道:“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头疼。”朱秀荣低声道。
方继藩倒是慎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