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弘治皇帝是可以体谅的,所以特意交代,等皇榜放了之后,再召方继藩入宫。
想到那榜都被方继藩的门生霸了,弘治皇帝不禁笑了,朝宦官摇摇头。
“见了那榜,他定是欣喜若狂,五个门生登第,名列一甲、二甲,一门五进士,天下人都要侧目啊。”
宦官闻言呵呵笑了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要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弘治皇帝似乎也看出了这宦官的踟蹰,抚着御案,淡淡开口。
“你说罢。”
“贡院那里,闹得很不愉快。”宦官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斟酌着回答。
“很不愉快?”弘治皇帝愣住了,眉宇不禁轻轻一皱,很不解的问道。
宦官不禁咽了咽口水,才给弘治皇帝道来。
“听说,榜刚放出来,那徐经,便寻死觅活,哭着给方继藩请罪,方继藩也气了个半死,脸都绿了,对着二甲进士徐经,便是一通狠揍,打的死去活来,临末了,方继藩还令门生们跪在贡院外头,说是……三天三夜……以示惩戒!”
“呼……”
弘治皇帝觉得头皮发麻,眉头皱得更深了,跪三天三夜。
这方继藩……还真是严厉啊。
不过……似乎卓有成效。
弘治皇帝不禁眯着眼,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某一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对此,生出了更大的兴趣。
“陛下,太子殿下和方继藩到了,南和伯在五军都督府当值,可能要迟一些。”
有宦官进来,低声道。
“宣。”弘治皇帝双眸一睁,整个人打起了精神。
朱厚照与方继藩进殿,朱厚照方才还生龙活虎,即便是进殿,也是眉飞色舞。
了不起的大捷啊。
看到大捷的时候,朱厚照几乎要跳起来,他仿佛误认为自己竟成了山地营的大将军,带领山地营冲杀,斩杀贼人无数。
这种胜利的喜悦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让他非常的欢喜。
“儿臣,见过陛下。”朱厚照当先行礼。
弘治皇帝很是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子。
这是自己的独子,是唯一的血脉,也是自己一生的寄托,更是这大明江山未来的统治者。
因此,目光中,难免流露出舐犊之情。
可是同样,这舐犊之情的背后,却又隐含了别的深意。
“噢。”弘治皇帝只是轻描淡写的点头,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和喜爱。
朱厚照要起身:“父皇……”
“且慢着。”弘治皇帝朝着朱厚照压压手。
朱厚照有些诧异,不解的问道:“父皇,这是咋了?”
“你先跪下。”弘治皇帝似乎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父……父皇,这……这是何意?”
朱厚照不解呀,不禁皱了皱眉,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追问弘治皇帝。
“跪好了。”弘治皇帝睃了他一眼,有些严厉的开口。
朱厚照顿时有点胆怯,忙是乖乖的重新跪下。
弘治皇帝又朝他挥挥手:“跪到角落里去吧,别在殿中,朕有话要讲。”
“……”
朱厚照一头雾水,却不敢忤逆,脸上的激动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无名的幽怨。
他却不敢造次,膝行至角落,靠着灯架子,瘪着嘴可怜兮兮的问道。
“父皇,这里……可以吗?”
弘治皇帝满意了一些,颔首点头:“可以。”
方继藩瞠目结舌。
太子这又做了啥丧尽天良的事吗?
还好,还好,近来自己很忙,没有和他搅和一起,不然自己也跟着遭殃了。
方继藩挤出笑容,尽力做出欢喜无限的样子,行礼:“臣方继藩,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早有准备,朝他摆了摆手:“说到此处,就成了,后头的话,不必说。”
他似乎早料到,接下来又该是那些圣明、龙精虎猛之类的词。
“陛下圣明啊,陛下洞若观火,竟还知道臣有后话,可见陛下知臣,陛下日理万机,尚能对臣下了若指掌,由此可见,陛下是何等的圣明。历来古之贤君,都有贤臣辅佐,才有君臣相知的佳话,陛下此等胸怀,臣真是感慨,难怪这天下军民百姓,无不时时刻刻称颂陛下仁德,臣从前尚有不解,而今一叶知秋,管中窥豹,方知陛下乃尧舜之君,仁德被于草木,爱臣民如赤子……吾皇……万岁!”
看着朱厚照作死,方继藩有些兔死狐悲的急迫感,说不怕,那是假的,伴君如伴虎。
对付弘治皇帝,唯一的手段就是使命的吹,反正吹人家牛逼又不损失自己一根毫毛,重点是要吹捧皇帝的仁德,是尧舜,戴上一顶高帽子,自己就安全了。
“……”
弘治皇帝万万料不到,这个家伙,竟是无孔不入。
他决心尽快进入正题,赖得跟方继藩瞎扯其他的,因此他面容里露出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