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无可能。
朝廷委派了这么多大员在贵州,本来就有权衡的目的,至少据弘治皇帝所知,巡抚和总兵官,关系并不和睦,上个月,王轼还偷偷的弹劾了总兵官。至于总兵官和都指挥使,那就更不必说了,一个是名义上贵州一省的军事官,另一个却是朝廷委派到贵州专门管理军事的大员,这两个人能和和睦睦的,那就见鬼了。
对了,还有锦衣卫,锦衣卫的千户官,一定是巴不得寻出巡抚的错,如此才是大功一件,要知道,贵州的官军大捷,锦衣卫是没有丝毫功劳的,可若是锦衣卫找出了冒功的证据,弹劾上来,才是实打实的功劳,人家放着功劳不要,那凭什么为你王轼遮掩?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于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除非…… 这是真的。
也只有真实的大捷,才有会有如此的局面。
三千山地营啊,才建立不到数月,结果就立下了如此的奇功……
弘治皇帝不眩晕了,甚至在这短短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似乎所有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他眼里放出光来,显得别样神采,龙精虎猛地摆脱了萧敬的搀扶,接着激动得在这暖阁里来回踱步,只见他口里喃喃道:“好,此乃大功,是大功……有了这山地营,何愁西南的叛军,不能尽快剪除!若是如此……若是如此的话……”
他反复的念叨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他也恍然不觉,只顾着自己道:“若是如此的话,朝廷何须调动如此多的大军在贵州空费钱粮,多建几个山地营,足以维持住局面……”
平日谨慎沉稳的弘治皇帝竟是一时失了神,难得的陷入了亢奋的状态。
也难怪他激动的,西南的叛乱历经了一年多,给朝廷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一直都是弘治皇帝的心病,而最重要的是,这次朝廷不是惨胜,而是一次经典的胜利。
猛地,他身子一顿,才想起了什么,接着,他猛地看向刘健:“刘卿家,方继藩那小子,是对的!”
刘健也已震撼了。
他搜肠刮肚,都无法想象贵州所有台面上的人物,会有什么理由联合起来,如此异口同声,如陛下所言,或许……大捷当真存在,这不是虚报,这是实情。
连一向稳重的刘健,在此刻,竟都心……乱了。
而等弘治皇帝向他说起这句话时,刘健哭笑不得:“不错,陛下,方继藩……是对的。”
许多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这件事,弘治皇帝除了当时的当事人,压根就没有跟人说起。
之所以没有说起,其实是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人,方继藩这个家伙,偶尔总会有信口开河和胡言乱语的时候,可堂堂皇帝,却因为这个脑残玩意当真下了旨,让贵州去试一试方继藩的方法,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吗?
所以,此事一直都只在弘治皇帝的心里,这也是为何他用中旨下达这道命令的原因。
可现在……
弘治皇帝在得到了刘健肯定的回答之后,突然……他大笑了起来:“真是想不到啊,这个家伙,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朕就知道,他会令朕对他刮目相看的,这个小子啊……这个小子……”
“立即传旨!”弘治皇帝正色道:“命方继藩觐见,朕要叫他好好到朕跟前来,朕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陛下……”李东阳却是制止了弘治皇帝:“陛下,不可,榜还没放呢。”
弘治皇帝已是喜笑颜开了,大捷啊,这是大捷啊。
不过……李卿家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放榜有什么关系?
弘治皇帝高兴得过了头,显然是一时迷糊了。
看了李东阳一眼,顿了一下,他才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疾步走到了御案前,看着这案牍上散乱的答卷,最上首的那一份,是王守仁的文章。
弘治皇帝一下子明白了。
是啊,殿试……
王守仁的策论写的很好,深得朕心。
只是……这时,他将王守仁的文章搁到了一边,而后低头在御案上细细翻找,好不容易的,找出了欧阳志等人的答卷。
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殿试的成绩如何,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事实就在眼前,欧阳志等人的策论,方才堪称典范啊。
眼下,殿试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而这么多的试卷,用这标准答案答题的人却不多,只有寥寥四人。
深吸一口气,他心里……已有了计较。
他抬头,扫了众人一眼,随即道:“准备论功行赏吧,如此大功,朕绝不吝赏赐。”
他定了调子,倒是让所有人都生出了一丝期望。
那王轼,还有那总兵官,甚至包括了中官杨雄人等,只怕这一次都要发迹了。
此时,那兵部尚书马文升上前道:“请陛下放心,兵部这里……”
“这与兵部何干?”弘治皇帝盯着马文升,他现在心情舒畅,倒少了几分平日的谨慎顾虑,说话真真有点直。
马文升尴尬了。
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什么时候不是兵部的事了?
弘治皇帝则是板起了脸,正色道:“此次大捷,固然贵州上下官兵俱有赏赐,可他们的赏赐,且不必急于一时。先赏首功之人……刘卿家,你说是不是?”
许多人更加懵了。
首功之人,王轼?
不错,极有可能是王轼,王轼毕竟是巡抚,主持着贵州的大局。
刘健微微一笑,他也是满心的欣喜,有了这场大捷,他可以长长的松一口气了。
他点着头道:“陛下所言甚是。”
“那么,这立首功者,该如此赏赐呢?”弘治皇帝看着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