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第196节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

他对徐经,是多少有一些歉意的。

皇帝本不该对人有所歉意,冤枉了你就冤枉了你,你待如何?君要臣死,臣就得死,历来的天子,在众星捧月,和这等的思想之下,大多抱有如此的想法。

而弘治皇帝,则历来宽厚,过于看重人情。

所以用带着某种亏欠的目光去看此人,倒是觉得此人给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陛下,时候不早了。”一个老宦官到了弘治皇帝跟前,低声提醒。

弘治皇帝颔首,伸出手:“来,搀一搀朕,哎,真是许久不曾如此久坐了,老喽。”

这老宦官名为萧敬,此人乃宫中的秉笔太监,主掌司礼监,一直伺候着弘治皇帝,乃弘治在宫中最倚赖的心腹。

他拖着肥胖的身子,连忙将弘治皇帝扶起,一面笑吟吟道:“陛下龙体正盛,不老呢,这人哪,久坐了,也难免会有些酸麻。”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只是那眼眸的深处,却带着几分焦虑。

“太子近来在做什么?”

“在养伤。”

萧敬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却也兼着东厂,虽然到了弘治皇帝这个时候,东厂几乎形同虚设,被弘治皇帝死死的遏制着,可凭着这东厂,萧敬依旧耳目灵通。

某种程度而言,萧敬就是弘治皇帝的眼睛,是耳朵。

弘治皇帝冷着脸:“这伤还没养好。”

萧敬只带着笑,却没有做声。

弘治皇帝一面颤颤的由他搀扶走了几步,一面道:“你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萧敬才开口道:“陛下对殿下苛责过重了,太子殿下,终究是陛下的独子啊,若是稍有什么闪失,这……”

“你不懂!”弘治皇帝摇摇头:“正因为是独子,才不得不苛责,你见到那欧阳志了吗?”

萧敬一愣。

弘治皇帝道:“如何?”

萧敬想了想:“奴婢总觉得,他怪怪的,眼里无神。”

弘治皇帝摇头:“这才叫稳重,你看朕和他说话,他奏对时,不疾不徐,每次回话,都是慢慢吞吞,这是什么,这叫做说话过了脑袋,再看看太子,这什么东西啊,这有半分像朕吗?你没瞧见他尾巴翘到天上的样子。方继藩……虽偶尔也爱胡闹,可说起育人,却还是有一套的。”

萧敬不敢再争论了,忙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弘治皇帝随即道:“派个人去詹事府,告诉太子,朕知道他伤早好了,少在那装死,明日让他乖乖去明伦堂里读书,他若是不去,朕就真让他下不了地。”

丢下了这句话:“还有,传朕口谕,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明日卯时入宫,陪朕阅卷。”

……

此时,朱厚照正唧唧哼哼的躺在榻上吃鸡腿,双手早就油腻腻的了,刘瑾几个围着他,笑嘻嘻的。

“来,拿水来喝,方继藩不是东西啊,本宫受了重伤,也不见他来探望,他忘了他是伴读了吗?近来他都在做什么?”

朱厚照虽说是伤了,可面色却很红润,鸡腿吃的很香,很快便啃成了骨架子,接过了水,喝了一口,很没形象的吸允了手指:“什么狗屁御医,让他来治伤,他叫本宫喝粥,说是大伤未愈,需徐徐进补……”

刘瑾忙是递了帕子给朱厚照:“殿下,这不是您自己说大伤未愈吗?那御医见殿下……还未好,以为是内伤呢,所以……更周到一些。至于方百户,今日他的门生们要殿试,所以……”

“噢。”朱厚照躺下,突的叫起来:“哎哟哟,头又疼了,赶紧去太医院报个讯,快去寻御医,说本宫头又疼了,父皇打的太狠,这一下,真的是重伤不治了,去啊。”

“噢,噢。”其实刘瑾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跟着太子殿下欺君罔上,被抓去砍了脑袋的,所以他显得很是迟疑,不由的提醒道:“殿下,您这嘴巴,得擦拭干净一些,还有油呢,待会儿御医来……”

“滚!”……

…………

谢谢大家的祝福,也愿大家都平安快乐!

第170章 阅卷

欧阳志五人回到了方家,拜见了恩师,这一路,五人都是无话,各有心事。

殿试的结果没有出来,足以让他们忐忑不安。

见过了恩师,其实方继藩也一直在焦灼地等待着他们,一看他们的表情,也看不出他们考的好不好,便问:“如何?”

欧阳志先上前道:“恩师,今日的题,乃平米鲁。”

“平米鲁?”方继藩看了几人一眼,而后道:“你们是如何答的?”

欧阳志道:“恩师曾讲过关于米鲁的叛乱,所以学生就按着恩师平时的教诲,作了题。”

方继藩颔首点头。

唐寅等人也道:“学生人等,也是以此破题。”

方继藩噢了一声。

却见徐经低垂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方继藩一眼便看透了他,凝视着他道:“小徐,你怎么答的?”

徐经跪下了,道:“学生觉得,恩师当时的教诲,过重于术,只怕答出来,恐为陛下所不喜,因而……学生便开了宏论……”

一听宏论,方继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读书人这玩意,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见微知著,比如下了一场雨,让你来评论一下雨,这本来是极简单的事,可是他们呢,觉得这样答就没意思了,于是便要上纲上线,要站在高处,从三皇五帝讲起,然后论及这雨水对于农耕的影响,接着再引经据典,摘抄古时明君贤臣的议论,最终,再进行收尾。

明明是让你写一场雨,你则把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统统都装进去。

而这平米鲁,徐经大抵就是开始讲历朝历代的叛乱,接着又开始议论,为什么会叛乱呢?这是因为教化没有推及到土人的原因啊,所以到底怎么平定叛乱,是决口不讲的,这就是术,太低端,得从文化和教育上着手,要治本。

又如治病,有人得了风寒,你不去开药驱寒,却说这病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你体弱,你为何体弱呢,是因为你平时不注意锻炼身体,你为何平时不锻炼身体呢,是因为你懒,所以,驱寒的事先放一边,先治一治你的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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