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第164节

喻道纯一双已布满皱纹的眼睛,顿时放出精光,带着几分惊奇道:“只是凭空想到的?这……未免也过于离奇了。道友,实不相瞒……”他顿了顿,继续道:“贫道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疑问,此经见识远在当下诸道门之上,可偏偏,道友实是太年轻了。”

方继藩心里知道,这位普济真人还在试探自己呢,于是笑嘻嘻地道:“离奇二字,出自真人之口,不觉得奇怪吗?”

喻道纯心头一震,尴尬了……

是呀,他喻道纯是做啥的,是zongjiao界人士啊,本来信奉的就是神灵,徒子徒孙们还以抓鬼为生,现在你跟人说离奇,你这不是砸自己饭碗吗?

此事,只见方继藩哈哈笑起来:“不过说起来,其实我年幼时,确实是得过一位高人指点……”

虽然是让这老道士哑口无言,可方继藩也深知,得找个信服的理由出来才好,不然,看这位普济真人的样子,是要继续问出所以然的。

“噢?敢问是何人?”喻道纯自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似乎对此,更有兴趣。

方继藩心里想笑,想来你是替太皇太后在查我的底细吧。

于是方继藩煞有介事地道:“说来……哎,那是一段陈年往事了,那时我不过七八岁,便遇到了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见了我,便将我拉住,口里混乱念着骨骼清奇,要收我为徒之类的话,真人想来也知道,我还是个孩子啊,自是避之不及,可此人脸皮忒厚了,竟如牛皮糖一般,口里嘟囔着神仙下凡什么的,非要教我道学,我捏着鼻子只学了一些,他便走了,自此便再不见其人踪影。”

“……”喻道纯愣住了。

就这样?

你一个孩子,人家哭着喊着要教你?

“噢?不知这位真人是谁?”

方继藩淡淡道:“我好像听他说过,他自称自己是危大有。”

危大有,才是《道德真经集义》的原作者,他虽生在明初,距今已有百多年,若是活着,怕已有一百二十多岁了。不过这等事,反正没有人证伪,方继藩说自己曾向危大有学习,才有了这《道德真经集义》,却也算是圆得过去。

可当危大有三字刚一出口,喻道纯又是愣住了。

他的表情极为精彩,先是面色僵硬,随即,目中竟是浑浊起来,竟是一把抓住方继藩,着急地问道:“你是何时见到他的?”

“五年前!”方继藩想不到喻道纯的气力极大,自己的手腕有些疼啊。

喻道纯突的哽咽道:“师尊还活着?”

师尊……

危大有竟是喻道纯的恩师……

这个世界这么小?方继藩这一下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其实关于危大有的讯息,方继藩除了知道他曾是《道德真经集义》的编纂者之外,其他的,真是一概不知。

只见喻道纯哽咽着道:“当初这龙泉观,就是师尊所创啊……可师尊在四十年前突然下山,便再无音讯,贫道以为……师尊早已亡故,可是万万料不到,他竟还活着。”

方继藩看着年过七旬的喻道纯,再想想若是还活着,只怕现在已一百二三十岁的危大有……脑子里嗡嗡作响,顿时心里有些发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吧。

方继藩便补充道:“是五年前还活着,至于现在,就不知了。”

道家之中,多有羽化成仙或是各种长寿的秘闻,那危大有既是喻道纯的师尊,他自然也容易轻信,自己的师尊长寿乃是理所应当的事,谁让自己的师尊修为高呢。

第147章 天纵英才

听了方继藩的话,只见喻道纯喜极而泣。

喻道纯感慨万千地道:“真真想不到啊。是了,这就没有错了。师尊精通道法,又恰好撞到了你,教授了你道德经的经义,也难怪你能对道德经有此领悟,那么,能写出这部《道德真经集义》也就一丁点都不奇怪了。师尊说你骨骼清奇,定是因为你有灵根,倒是贫道师兄弟几人,说来惭愧,虽是跟着师尊学道二十载,竟是一无所成,师……师弟……你是有缘人……”

师……还师弟……

方继藩看着感慨得老泪纵横的喻道纯,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喻道纯哭得稀里糊涂的,口里接着道:“这些年来,贫道无一日不谨遵着师尊的教诲,要谨守道心,光耀师门,只是……只是……”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了,拼命咳嗽了一阵,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认真地端详着方继藩道:“师尊走时,可和你说了什么?”

“这……”方继藩心里不禁觉得有点残忍,早知危大有乃是喻道纯的恩师,自己就不拿危大有来说事了。

他想了想,只好道:“这位道人说,他有几个好弟子,还有……他是方外之人,将俗事都丢给了几个弟子。”

喻道纯又是感慨道:“还有呢?”

“他……”哎……方继藩心里想,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好厚着脸皮瞎编了:“他说我身上有灵根,乃是千年难一出的英才。”

喻道纯竟是点着头道:“师尊慧眼如炬,否则,师弟怎么会写出《道德真经集义》呢?吾等随师尊学习数十载,也不曾有此悟性,惭愧,惭愧。师弟,师尊可还说了什么?”

方继藩歪着头,又想了想才道:“大抵就这么多了,除了教授我一些道学,便是拍拍我肩膀说,‘小子,你很有前途’。”

喻道纯摇头,噙着泪道:“师尊能寻觅你这等聪慧的弟子,一定甚是欣慰。”

方继藩谦虚地道:“哪里,哪里,我可不这样认为,想来一定是师尊看走了眼。”

喻道纯却是很认真地道:“胡说,师尊修道两甲子,他的修为,如何会看走眼?你不要谦虚。”

方继藩抿着嘴,便不吭声了,心里说,我可是谦虚过了的啊,是你自己非要夸我,可不能怨我来着。

此时,喻道纯深吸一口气,似乎已打定了主意:“师尊自奉张天师道旨,来京师设观,将这正一道在北地发扬光大,龙泉观自此香火鼎盛,这是大功德。师弟既是师尊的弟子,不如也入道门,一同修行?”

他对方继藩的身份,一丁点都没有怀疑,反而是方继藩说自己不曾有人指点,他才起疑呢。

要知道,那本《道德真经集义》,他深深的感受到,那确实是贯彻了他那师尊对道德经的许多观点,也难怪他一看《道德真经集义》,顿时便惊为天人!若说方继藩不是传承了师尊的衣钵,喻道纯将脑袋砍下来给人当球踢。

喻道纯极为认真地道:“我龙泉观一脉,出自龙虎山正一道,恩师过江北上,在北方弘道已有百年,师门传袭,也历经四代,弟子以大道朝天字辈沿袭,譬如师尊,便是大字辈,道号之中,有个大字,吾与汝几位师兄,俱为‘道’字辈,其下的徒字,则为‘朝’字辈,至于徒孙,则为‘天’字辈。汝既得恩师衣钵,便是贫道师弟,我当修书禀明龙虎山上师真人,请他为汝赐下符箓,再上奏礼部录道司,为师弟颁下道牒。你我同门,又是师兄弟,也同为道字辈,自此之后,你的道名,不妨叫‘方道藩’,如何?”

他很是真挚地看着方继藩,心里思绪万千,想着此人,乃是恩师遗留下来的亲传弟子,若能使其归入道门,怕是能了了师尊平生之愿。何况,方继藩得到了师尊亲传,写下《道德真经集义》,小小年纪就如此不一般,难怪师尊说他骨骼清奇,若是师弟能归入道宗,实是天大的好事。

他是化外之人,一直都在城外的道观里清修,对于方继藩,其实了解得有限。可这同门的情谊,他却是最看重的。

只是…… 方道藩?

方继藩这下子就更懵逼了,你特么的不是逗我吗?让我来作老道士?

方继藩张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一身古朴,须发皆白,头上只挽了乱糟糟发髻的喻道纯。

方继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便连忙道:“不可,不可,我只是幸运得了危道尊的一点指点而已,这道士,我是万万不做的,我爹若知道,非要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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