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抬头,看着这雕梁画栋的大殿,视而不见。
王文玉几乎要崩溃了,他顺势的拜下:“我……我所奏之事,统统有所本……并……并没有……”
说到此处,便哽咽了,说不下去,泪眼模糊的看向方继藩:“师公待我,恩重如山……我愧对师公……我……”
许多人都冷眼的朝此处看来。
那严侍读更是趁热打铁:“陛下,这样的人,竟也可以为官,与文武并列,此乃臣等奇耻大辱也!”
弘治皇帝:“……”
王文玉的表现,也实在让他失望。
这哪里有什么大臣之风。
他虽知这是有人刻意想要群起而挞伐科学院,只是……科学院这些人,未免……也太弱了吧。
弘治皇帝心里焦虑,百姓们的怨言,百官的诘难,还有科学院这些翰林们的表现,让他痛心疾首,让他……心里也生出了恼怒。
弘治皇帝忍不住瞪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
他心里说,父皇,这一次真的不怪我啊,我哪里知道,这家伙竟这么的怂,这是方继藩拟定的名录啊。
自然……这番话,他又咽进了肚子里,还能怎么办呢?难道坑了老方,这不是我朱厚照的风格,我朱厚照,为兄弟,两肋插刀……
“陛下……”此时,连刘健,也是哭笑不得,他心知今日发生的事,势必要流传出去,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咳嗽一声,身为内阁首辅大学士,此时不得不出来说句话了:“陛下,老臣以为,科学院的人选,挑选的似乎确实有些鲁莽,这科学院竟可随扈陛下,待诏宫中,甄定的人选,自当是慎之又慎,科学院,是好的,不过老臣以为,这科学院随扈宫中和待诏宫中的事,还需缓一缓,否则……”
话说到此处,显然,连刘健都不愿和稀泥下去了,本来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看来,科学院这是烂泥扶不上墙。
就在弘治皇帝又羞又愤,众臣似乎颇有几分墙倒众人推之心的时候。
尤其是那严侍读,此刻似乎颇有几分春风得意,他还待要接茬,说点什么。
外头,却有人匆匆进来。
是萧敬,萧敬不明所以,入殿之后,慌忙的拜倒:“陛下……”
萧敬背后,是牟斌。
牟斌一副懊恼的样子,似乎因为被萧敬截了胡,很是不满,可……显然他不愿开罪萧敬,虽不甘愿,却也不敢有什么话说。
“陛下,九江府,有奏!”
萧敬一言落定。
殿中…………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鸦雀无声。
弘治皇帝皱眉,萧敬在这个时候,进上奏疏,定又是出了什么大事。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念吧。”
“奴婢遵旨!”萧敬颤抖着,似乎他早有心理准备,打开了奏报,扯着嗓子道:“九江府小旗刘亞夫奏曰:十月二十四子时,九江府久旱,突降骤雨!”
骤雨……
弘治皇帝眉狠狠的沉下。
十月二十四日,这岂不是……前日……
前日下了暴雨?
细细算来,这时间……
弘治皇帝诧异的抬眼,看了那拜在地上,战战兢兢,吓尿了的王文玉一眼。
这时间和王文玉的预测,居然……完全吻合!
群臣顿时哗然,人们开始议论。
“肃静!”弘治皇帝厉声喝道。
此时,大臣们才噤口,那严侍读,脸已拉了下来,他面上挂着的笑容,逐渐的消失。
方继藩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固然知道,天气的预测,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掌握了规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可是……这并不代表,王文玉可以做到。
因为这其中,牵涉了许多东西,对于王文玉研究的方向,方继藩也是将信将疑。
可没想到……这个自己最亲爱的徒孙,居然……预测对了。
萧敬扯了扯喉咙,而后道:“此雨连下一夜,大雨如倾盆,次日晨,突闻汛情,九江一段江口决堤,大水倒灌,连绵数县……”
“……”
弘治皇帝呆住了。
连绵数县……
这殿中之人,俱都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汛情,且连绵如此之广,意味着什么。
“雨至今未停……而大水漫漫,附近诸湖,俱都倒灌………九江近半府县,已沦为泽国,洪水席卷砂石,冲毁房屋无数……”
任何人都明白,这等汛情,所带来的破坏,是毁天灭地的。
“幸赖陛下及时下旨,九江、南昌两府诸县,及时迁徙人口至高处,官府的储粮,亦都迁至高处囤积,此次……水患,伤亡者虽无以估计,绝大多数的军民百姓,暂时都无碍,官仓储粮,暂可供给灾民,卑下预计,受害者,不及往年汛期之万一……”
呼……
弘治皇帝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