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卫出了多大的力啊,九百多个人手,规模空前,几乎是近年来,最大的行动。
可现在……冒头的,就是几个小喽啰。
且这几个小喽啰,也是越靠近县衙,越心凉。
几个人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如往常一般开了。
那曾大哥脸都绿了,见有人想跪在县衙门口开始嚎叫,他立即一面低头走路,一面嘴唇蠕动:“别轻举妄动,别轻举妄动,事有反常即为妖,别跪啊,别跪,要出事,要出大事的。”
紧接着,几个人磨磨蹭蹭,在门口差役审视的目光之下,假装无事人一般,继续前行。
………
萧敬的瞳孔收缩。
见鬼了。
难怪是消息有误?
该死!
他阴沉着脸,道:“取望远镜。”
望远镜送上,萧敬举起,观察着附近的每一处街道,还是……很冷清,完全看不出,有一丁点不同。
白忙活了?
………
那曾大哥和几个人,还在慢吞吞的走,一脸踟蹰的样子。
却在此时,迎面有人飞快的跑来。
似乎这人,是认得曾大哥的。
曾大哥一见到熟人,打起精神:“你跑什么?”
这人激动的脸都红了:“招工,招工啊,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我这不是回家嚷我兄弟嘛,赶紧哪,做一日工,一丁三十个大钱,日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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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一章:皇孙好
招工和服徭役可是有区别的。
后者属于义务劳动,也属于税赋的一种,官府差遣你去干活,你敢不去?
可既然一条鞭法了,在定兴县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徭役了。
萧敬见许多人都还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便咽了咽口水:“十个大钱一日呢,还是日结。定兴县在北直隶,历来是穷县,百姓们,前些年,冻死和饿死的,一个冬天,都有数百之多。还听说,那儿的人,一家子都只有一套衣衫,男人穿着衣出门,一家人便只能在躲在家里,用破絮捂着取暖……”
萧敬道:“因此,莫说是十个钱,便是十个钱,这些百姓们,都得趋之若鹜啊,至少,能让他们家里人,勉强吃饱不是?何况眼下是农闲时节……县里的所有壮丁,都去了,围得水泄不通,修路再苦,他们也觉得无碍,怕就怕,身上的气力,换不来钱。”
弘治皇帝一听,震惊了。
他还没听说过,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事。
倘若是碰到某些腐儒,只怕要叫骂,这是有丧人伦了。
可此时,无论是刘健、李东阳、谢迁,还是王鳌、马升、涛、张升人等,统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还是无法想象,贫穷是多么的可怕。
以往,这些消息,是不报的,哪怕是需要奏报点东西,那也只是说民大饥之类的用词。
可这一次不一样,厂卫最近办事很不利,萧敬有点慌了,必须得报出一点东西,显出厂卫的侦查十分严谨。
弘治皇帝蜡黄着脸,却一点惊喜都没有。
萧敬见弘治皇帝没有做声,继续道:“奴婢……出城,预备回京时,那城门口,便被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奴婢出不去,哪怕是厂卫亮出了亲军的招牌,甚至作势要提鞭抽打他们,他们也不为所动,那城门口,就搭着棚子,在等人了来报名呢……”
弘治皇帝身躯晃了晃,脸色更黄的厉害。
他努力想要均匀呼吸。
可呼吸还是越来越急促。
萧敬却没注意到这些,诚惶诚恐的拜在弘治皇帝脚下:“这十大钱一日,不多。可现在,满县的百姓,都盼着能够早一些开工……”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定兴县,好歹也是天子脚下,竟也惨至这样的境地吗?”
萧敬小心翼翼的道:“这……”
方继藩在一旁,添油加醋的道:“陛下,我反对。”
“什么?”
所有人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正色道:“定兴县的百姓,却也富足的很。”
弘治皇帝以为方继藩在调侃,面带怒容。
方继藩道:“前些日子,儿臣的孙子还修书来,噢,就是刘瑾那孙子,他向儿臣抱怨,定兴县的百姓太富足了,家里仆从成群,宅子……占地百亩,院墙,都要比城墙高了,不只如此呢,他们还热情的邀儿臣的孙子吃饭,陛下啊,那可满满一桌子菜啊,几个宾客作陪,再加上主人家,总计不过六人,上的菜,有四十盘,里头的菜肴,无一不是珍贵无比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说那鸭舌,炒一盘,便需杀几十只鸭子,儿臣的孙子,日日被人邀去,殷勤款待……吃的快受不了了,他苦啊!”
“……”
方继藩面带笑容,语带调侃。
可在他面前的人,却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
这等于是拿着一把刀子,在人的心窝子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