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的祖宗,为啥当初修紫禁城时,就不曾想到这些呢?”
张皇后笑吟吟道:“当初开国不久,文皇帝又是骑在马上的皇帝,哪里晓得,无非是让下头的臣子们规划罢了。可下头这些做官的,天天抱着一本圣贤书,他们哪里会想着,让咱们舒服哪。可方继藩不一样,方继藩他是自己人,他建这大明宫的本意,就是进孝,他的心思,自是让咱们,舒舒服服,您说是吗?”
“是这个道理。”太皇太后笑吟吟道:“是这个道理啊。”
“两位娘娘,陛下来问安了。”有宦官匆匆而来。
“呀。”太皇太后要起身。
张皇后忙是起来,弯腰要搀扶起太皇太后。
可弘治皇帝,却已疾步而来。
太皇太后一见到弘治皇帝道:“脱靴,脱靴,毯子踩脏了。”
“噢。”弘治皇帝脸一红,忙又折回去,脱了靴子,进来:“孙臣给祖母问安,祖母您老人家,身子好些了吗?”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吟吟的道:“好多了,舒服啊。”
弘治皇帝:“……”
“皇帝怎么来了?”
“……”
“瞧你气喘吁吁的样子。”太皇太后一脸慈和:“你的事多,就不要费这个心了,这么远的路,来问什么安呢?”
“孙臣心里终究放心不下。”弘治皇帝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也罢,既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先泡个澡,吃点东西,好好在此歇一歇。”
“……”
弘治皇帝虚惊一场。
可确实太累了。
两个多时辰,哪怕是坐在了步撵上,摇摇晃晃,头也晕。
于是去了乾宁宫,跑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坐在这乾宁宫的书房里,这里很舒服,可弘治皇帝心里又开始惦记着紫禁城:“萧伴伴。”
“奴婢在。”
弘治皇帝道:“不妨,你去一趟,将今日的奏疏送来,朕还是御览看看。”
“遵旨。”
萧敬心里说,咱这一把老骨头诶。
这奏疏,到了半夜才送来。
弘治皇帝在这亮堂的书房里看着,张皇后蹑手蹑脚进来,见他认真,不敢打扰。
便轻轻的站在弘治皇帝身后,轻轻为他揉着肩。
弘治皇帝抬头,看着她。
张皇后面带嫣红,竟是露出了女儿家才有的娇羞之态:“皇上,这儿,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太皇太后住的舒服,一些旧病,竟也不见了。臣妾也觉得……极好。陛下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得养一养,歇一歇,不妨,在此都住一些时日?”
这……
弘治皇帝有些犹豫,这里……确实很舒服。
若再让他回到紫禁城那地方,他还真不习惯。
最重要的是,太皇太后在这儿,总不能请她老人家回去吧,自己孑身一人在紫禁城,心里放不下啊。
弘治皇帝颔首道:“那就住一些日子。”
张皇后继续为弘治皇帝揉肩:“这便好了,权当,养一养身体,那些个国家大事,就暂时交给内阁去吧。”
“这可不成。”弘治皇帝板着脸,一字一句道:“历来国君为政者,万万不可疏忽怠慢,一日失政,便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失政一日,明日再失政一日,那么这天下百姓而何?”
见张皇后还想说什么。
弘治皇帝又板着脸:“文武之道,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是以上梁不正下梁歪,为人君者,若是怠政,臣子们就会效仿,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张皇后觉得头痛。
她骤然想起,当初她嫁给还是太子的弘治皇帝,成为太子妃的时候,那一日,还是洞房花烛之夜,那时弘治皇帝还年轻,却也是这个样子,板着脸,和自己说了一夜的为君之道,还从头到尾,背诵了《论语》给自己听。
那时候,年轻的弘治皇帝,也是这般的样子。
“……”张皇后抿抿嘴,嫣然笑了,显然,现在的她,很擅长对付自己的丈夫:“陛下说的有理,既如此,臣妾就不多言了。”
…………
次日清早,弘治皇帝依旧批阅奏疏,可随即,他提着笔杆子,却有心事。
他在犹豫。
奏疏的票拟里,有几件事没有弄清楚,他倒想派人去内阁问一问,可问题在于,路途有些远哪。
自己回去?
似乎不好!
太累了!
而且这里很舒服。
派人去问?
又怕讲不清楚,到时让人白跑。
“要不……”弘治皇帝淡淡道:“召内阁三位学士来此,朕有事要问。”